第49章

玄鳞微怔,他一方大妖,向来睥睨万物,从没怕过什么,可面对这匣子,却握紧了拳头又张开,张开了再握紧,反反复复数次,才伸手将匣子轻轻接了过来。

一只很普通的木头匣子,甚至不是上好的木材,可玄鳞却莫名觉得,这里头的东西怕是要比千金还贵重。

“吱”地一声响,匣子打开了,里头东西不多,像是谁的贴身物件儿。

一幅卷轴、一只晴水绿玉镯、一张方方正正的纸头子,和一件叠得齐整的红嫁衣。

孙婆子缓缓开了口:“都是那孩子的东西,他做了错事儿,被赶出宅子,吴家人嫌他晦气,他用的东西不叫留,我偷摸收起来的。”

她伸手指了指卷轴,苦笑起来:“大爷要的,那孩子不会绣,托了后院儿的闻公子寻的绣娘。”她叹了口气,“闻公子守诺,就算后头出了事儿,也还是给绣好了,只是没人看了。”

玄鳞伸手,轻轻打开卷轴,一条黑鳞巨龙……不,是蛟,怎么会是蛟。

他眉心成川,手不自觉跟着颤抖起来,缓缓抚在绣面上,针脚工整,绣得精细,看得出来花了大工夫。

他喉头滑滚,放下卷轴,将匣子里那片薄薄的四方纸头子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日光落下来,照得薄纸透出光,一片暖黄,白纸黑字下,拓了红手印。

孙婆子道:“老婆子我不识字,叫闻公子给念过,说是上头写着三年为期,三年到了,就放这孩子回家呐。”

她垂下头:“哎,造化弄人。不过你来了也好,便将这些东西都带走吧。”

良久,玄鳞沉沉呼出口气:“这匣子,怎么没给他?”

“你说那孩子啊?”孙婆子摇了摇头,“他心思重,瞧见了得伤心。”

玄鳞唇线拉得平直,指头压在匣面上,一片青白:“那为何给我了?”

孙婆子瞧着他:“我本来打算,将这东西好生收着,万一哪天爷醒过来了,就给他。”

“可是不成了,我年纪大了,到明年春,就回老家了,到时候这院里来了新管事儿,怕是留不住。本来想着给闻公子的,谁知道出了那样的事儿,他也不在了……”

后头的话儿,玄鳞没有深问,他将纸头叠好,轻轻放了回去。

匣子最下头,是一件儿正红的嫁衣,他眼利,一下就瞧出来不是啥上好的布料,粗糙的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他伸手轻轻抚上去,蓦地,就感觉心口子一麻,疼得厉害,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自脑中响了起来

“我十二三就开始绣了,绣了好几年。”

“还好没穿这件儿,要么给人瞧见了笑话。”

“寒酸。”

……

“不寒酸,一针一线里都藏着你的心意,嫁个好郎君、和和美美长相守,我觉得很贵重。”

玄鳞遏制不住地急促喘息,他紧紧抱着匣子,搂进怀里,贴在心口子上。

孙婆子以为他发了病,忙扶他坐下,帮着拍背:“哎哟,你这汉子,方才还要打要杀,眼下咋就发了病了。”

玄鳞红着眼,看去孙婆子:“小墨,他在哪儿?”

孙婆子被这一双眼惊得愣住,她从没在一个汉子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压抑的、痛苦的、克制的悲伤,像是一座高山,下一刻便要倾颓。

见人不说话儿,玄鳞后齿紧咬,眼底一层血丝:“小墨在哪儿?”

孙婆子怔忡,抿了抿唇:“清溪村,在清溪村!”

见汉子起身要走,她忙追了上去:“你好好待他,好好待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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