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汉子到头进院儿听个戏,就已经很为难。
且不说他绑在轮车上多难受,光说他下头,根本管不住,就算他三五不时地给他把个尿,他还是管不住。
这要是尿在外头,可不得行。
王墨抬手抹了把汗,瞧着汉子,浅声道:“外头是挺热闹,可和爷待着,我也欢喜。”
没待玄鳞说话,他跪爬到了炕沿边,下地穿鞋:“灶上水该烧开了,咱洗个脚。啊对了,孙妈妈说给我留了元宵,我一块儿端过来。”
王墨穿好鞋,正要走,却忽然停住了脚。
他抿唇想了想,伸手将腕子上的玉镯子取了下来。
玄鳞瞧着他,蹙起眉:“怎么不戴了?”
“怕干活磕坏了。”他走到梳妆台前,将玄鳞放玉冠的匣子轻轻打开,“放爷的匣子里成不?”
玄鳞本想说,不过一个镯子而已,坏了就坏了,可瞧着小哥儿宝贝的模样,点了点头:“随你吧。”
王墨开门出去,外头天已经大黑,夜风冻人,他抬手放到嘴边轻轻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小跑进了灶堂里。
灶炉上的水早都烧开了,王墨将木盆子放到地上,先到水缸里舀了小半盆的冷水,再用布巾卷住铁锅的木把手,倒热水进木盆子里兑温。
倒水声哗啦啦地响,门口子忽然起了脚步声,王墨转过头,就见孙婆子过来了。
孙婆子瞧着他:“我听着动静就知道是您来了。”她进灶堂,打开放碗筷的橱子,将一只碗端了出来。
孙婆子怕碗里东西脏了,还在上头盖了个碟子。
她将碟子拿开:“前院儿送的元宵,有点儿凉了,我给您热热。”
王墨倒完水,将锅放回了灶炉上:“多谢孙妈妈了。”
孙婆子嗔怪地瞧他一眼:“二爷这是折煞老婆子呢,本想给您送进去的……”
她后头话没明说,可王墨心里都懂,估摸着是怕大爷恼她。
他瞧着孙婆子:“送进来也不碍事。”
“哦哟可不敢。”孙婆子将锅里舀上水,摆好竹屉,放碗到屉上,她边盖锅盖边小声着道,“听前院儿的女使说,大爷连老夫人都敢……可不敢进。”
王墨知道多说无益,他抿抿唇:“孙妈妈,那我先进屋了,元宵好了,烦您放这儿就成,我一会儿来拿。”
“成、成,您忙着。”
王墨手里端着盆子,便推不开门,孙婆子瞧见了,绕过灶台,帮着将门打开了。
月黑风高,冷风顺着门缝钻进来,王墨偏头谢过人,前脚才迈出门槛,就瞧见一排人影,魑魅魍魉似的映在墙面上。
王墨一慌,登时停了步子,他屏住呼吸,看去孙婆子,磕磕巴巴道:“孙、孙妈妈,这是啥啊?家里进贼了?”
孙婆子随着王墨瞧去的方向跟着瞥了一眼,她轻轻呼出口气:“不是进贼,外头风冷,您回屋里待吧。”
王墨心里头没着没落的,忽然,那些个人影动了,紧接着鬼魅的铜铃声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王墨白着脸,手脚发麻,盆子险些端不住:“我、我得告诉老夫人去,家里进贼了!”
孙婆子一把拉住人:“别去、别去!”
王墨扭头瞧着她:“不成,大爷在屋里呢,就自己!”
孙婆子皱着脸,眼瞧着王墨放下盆,要往夜里闯,她急得跺了两下脚:“哎呀大爷没事儿,那些人就是老夫人寻来的!”
王墨呼吸一滞,他缓缓转过头:“老夫人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