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玄鳞“相公”两个字咬的很重。

王墨小心翼翼的瞧了眼人,垂下的眼睫发起颤,耳根子可烫。

天还没有大亮,屋子里更是昏昏暗暗的,俩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儿,却暗自生出了缠绵悱恻的情愫。

王墨脸上红得厉害,连听汉子的呼吸声都觉得羞,他慌里慌张的转过身

,将矮桌上的托盘抱到了腿上,结结巴巴道:“方、方妈妈说今儿个是元、元宵节,给咱俩都做了新衣裳。”

红布被掀开,上头是两件儿棉袍子,靛蓝的缎子面,上头绣金丝元宝,领口一圈兽毛,瞅着可是喜庆。

这花色……玄鳞眉心一跳,嫌弃的偏开头,却听耳朵边一声轻叹:“可真好看啊!”

他转回头,就见王墨正两手提着衣裳,往身上比,那欢喜的小模样,瞧着人眼热。

玄鳞轻咳了一声,浅声道:“喜欢?”

“嗯。”王墨重重的点了点头,“喜欢。”

玄鳞脸面拧巴,好半晌,轻轻呼出口气:“那就穿这件儿吧。”

小哥儿喜滋滋的:“好。”

今儿个上元节,宅子里好生热闹,飞檐下头挂着各式花灯,不到夜,还没点亮;灶屋昨夜就在备菜,晨时又忙活起来,为了昏时开席面;下人们分得了一碗元宵、半吊子钱,个个脸上都挂着笑。

吴家高门大户,逢年过节总要请戏班子过来唱戏,头进院里,正在搭戏台子,到了未时,镲声一起,亮亮堂堂的,别提多热闹了。

第十四章

院外头一片喜气洋洋,院里可就显得冷清了,屋子里熏着艾,一股子苦香。

玄鳞后头的疮治到现下,已经好了不少,内里的脓毒发出来后,薛大夫便开始清腐肉。

一把柳叶长的小银刀,淬过火,就往皮肉上刮,肉和着血,瞧着就疼。

这活计繁琐又精细,得给皮上烂肉刮净了,再敷药,有些地方烂得深,快要见到骨头。

薛大夫刮过两三回了,回回是吴家大爷还没说啥话儿,王墨就已经缩着肩膀,抠着手指头不忍看了。

这回也是,刀还没往深里进,小哥儿已经红着鼻头,快要哭出来。

薛大夫停下手里的银刀:“小公子,您莫怕,要实在受不得,就且避一避。”

王墨立在一边不说话,本来就不大的小脸儿一层白,眼睛里泛水光。

玄鳞偏头瞧他:“小墨,去灶堂瞧瞧火,药别扑了。”

王墨这才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薛大夫给吴家大爷瞧过好些年的病,也见过大爷的正妻,和纳进门儿的两个小,他一个大夫,最是会装聋作哑、阿谀奉承,这回,倒是实心的道:“这小公子倒是知道疼人。”

闻言,玄鳞的右手指动了动,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声道:“他小呢,见不得这些。”

这小哥儿傻兮兮的,明知道他是个废人,是个没啥知觉的瘫子,还是担心他疼。

不止这回,前头几次也是,抱着他换下来的带血的衣裳,难受的厉害。又怕被自己知道了,偷偷躲到外头哭,一双眼通红,又哄他说是进了沙。

傻,忒傻。

傻得玄鳞也跟着心软,跟着鼻子发酸。

薛大夫轻轻放下刀,打开药罐子,取出药膏抹在玄鳞的背上:“小公子将您照顾的很好,这腐疮再几日便能结痂了。”

玄鳞眉心皱起,好半晌,沉沉呼出口气,喃喃道:“便能结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