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之坐在自己的小书桌上正望着窗外的灰鸟啁啾而过,想着这或许就是旅途的意义?他见证着他们的故事,反过来,他们又在让他勇敢地面对过去,面对未来不可知的路。

只不过杜牧之也在想啊,自己还算是封建的。母亲常说,人总是在寻着自己的去处,死后也总要沿着生前最熟悉的路,回到故里。有家在,灵魂也有了栖息的地方。

怪不得啊,大胡子会守着他看了一辈子的山,乔纳森会在最后的日子里一遍遍地唱起怀俄明的家乡小调,他们在找着自己将要停歇的地方。

何人不寻着自己的去处?

杜牧之就这么守着老房子,看那秋去雁南飞,自己的母亲辞别人间。经几度林花谢春红,才待得春来时。

一年又一年,一直守到终于要和它道别的时候。

他没了去处。

杜牧之能听见客厅里早就坏掉了的时钟开始滴答滴答地读秒,春风和煦送来一阵皂角香气。野猫正趴在对面小矮房子的屋顶上叫,蔚蓝天空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飞机轰的一声远去,在碧空里卷起白云划破又一道长烟。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曾经最习以为常的画面随着时间在你不经意间一点一点地褪色,直到哪一刻你突然意识到了,急迫地想要挽留却还是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彻底消散如烟。

那种大恐惧终于腾满了杜牧之的心间,他可以和很多人道别,唯独真正面对自己,面对母亲,他想要挽留却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只不过这次来得格外得气势汹汹,黑云压城,连天都暗了下来,要将孤零零地杜牧之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