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踏着烟霞而来,缓步,身侧并没有记忆中的夫诸,他走在七彩烟霞中金光忽明忽灭,他的身影亦是忽隐忽现。
他忘了该如何呼吸,只有胸腔中的心脏,同那口金钟一般,也忘了怎样搏动,错乱地砸在肋骨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灵曜醒来的金殿顷刻崩塌,众人闻讯而来,程璧在最前面一脸焦急,怕灵曜刚醒来就给自己找麻烦。
灵曜回过头,道:“果真一场美梦。”
太奇怪了,从某日开始就很奇怪,似乎是想下山却没去成的那日开始。也好像更早。
既然三明洞仙境没有四季和日升月落,那么他看到的日月就都是随自己心意。
他日日都在看上弦月,又是为什么?三明洞原本没有四季,但为了阴阳相合,也会用仙法致使其中万物变化,程璧门前那株杂草,昨日是花苞,今天就开了花,后山昨日草长莺飞,今日还是草长莺飞,再过些日子就会硕果累累。
唯独他的院落,昨日大雪满山,今日红花胜火,明日百草凋零,上一瞬风和日丽,下一刻大雨瓢泼,毫无章法,毫无,唯有月亮,日日都是上弦。
他酷爱上弦的银钩,无有缘由,如今想来,大概是每年正月八,有人在前殿度化世人,他就在后殿屋顶看上弦的银钩,看月牙船飘在莲华海。
他每晚在四时错乱的院落看月亮,早上就在后山同一棵树的同一支树梢醒来,看日出。
怪得很,想了很久,对赤鹿山法会这件事情毫无印象,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忽然有一天,师父说赤鹿山又要法会了,没人觉得不应该,他甚至问了姚何,姚何也才反应过来,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收到的请柬,就好似理所应当,但其实并不如此理所应当,只是这突兀奇异的不引人注目。
某日程璧喊他练功,程璧出现的时候,也像是凭空。
怪得很,明明日日同他朝夕相对地相看生厌,一起打打闹闹那么多年,可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总觉得难过,好似他曾见程璧领着外门三千众弟子毅然向前,无一人还。
那日练引水咒,泼他一脸水的小弟子亦是,他不甚熟练引水的模样,灵曜总觉得曾见过,见过他只身一人,一面召水旗独挡决堤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