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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不到他射击的时候,他喜欢坐在椅子上拆掉子弹悠闲地转手里的枪,食指挑起枪身,上下左右一圈又一圈地转,抛起来枪身在空中转圈再稳稳接住,左手抛起整个枪,身体转个圈再用右手接住,总之就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各种想到想不到的转枪方法,徐之远都会,玩杂耍似的。

看了那么多次,楚言太熟悉了。

如果说谢遇把枪握在手里随手转一下楚言并不能确定,但他随手一抛再稳稳接住那个姿势,几乎就可以笃定了。

其实徐之远大三之后,楚言就不能经常在学校看到他了,因为学校的专业课变少,实践课增多,加上毕业论文和就业,楚言十次来有九次都是扑空,向学校的学生打听也问不出什么,因为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奔波,但楚言依旧会过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见不到人就去徐之远常去的食堂窗口点他爱吃的饭菜,去徐之远常去的小卖铺闲逛,去徐之远常去的图书馆参观,去徐之远常走的小路散步。

徐之远毕业后到阳城公安局工作,楚言也随即更换了公交车目的地,每周五下午到阳城公安局附近,但公安局不对外开放参观,直接找借口进去找人又太过明显,所以楚言只能在公安局对面徘徊,见徐之远的次数就更少了,因为徐之远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办公,偶尔会出外勤,只有上下班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在警局门口,但那也只是非常短暂的几分钟,一个月能看见一次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楚言不想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像是一个跟踪狂,尽管他这样做确实有跟踪狂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依照徐之远的警惕性,只要离他太进,一定会被发现,所以楚言从来都是站在人群中,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匆匆看一眼,从来不去打扰,更不会靠近,即使这连脸都不一定能看清楚的一眼需要他向班主任编造一个每周五下课都要缺课的理由,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等一个多月才有可能等到。

唯独有一次,楚言不再远远看着,而是当面遇到了徐之远。

高二那年夏天,那天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所以楚言比平时提前溜了出去,公交到阳城公安局附近他简单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在饭店的一个角落里坐着吹空调,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见到徐之远,他当然没指望这次来就能见到,就只是坐着隔着玻璃看斜对面阳城公安局大门口,想着万一呢。

下午两地多正是吃饱容易犯困的时候,特别是在凉爽的室内,楚言手撑着下巴不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他又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睡过去就错过了万一能看到徐之远的机会,所以果断起身打算去外面走走让自己清醒一下,室外温度很高,太阳隔着树荫也晒得人难以忍受,楚言抬脚到马路对面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加冰的奶茶,迫不及待地把吸管撕开,戳开奶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瞬间让他有一种从酷暑中被拯救的感觉,正准备喝第二口,他就看到徐之远从远处径直朝他走过来。

那时候的楚言和几年前石棠镇的楚言完全是天差地别,无论是身高、肤色还是五官,简直跟打乱重组一样,天知道他直视徐之远的那一刻心脏跳的有多快,他还记不记得我?能不能认出来我?他要是认出来,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又该怎么回答?要是认不出来,我要不要主动跟他打个招呼?打招呼第一句话该说什么?糟了今天为什么跑这么快,居然忘了把学校的校服给换掉了,这学校的校服也太丑了点,我现在这样的形象是不是很糟糕?

楚言拎着奶茶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表面上开起来从容不迫,十分淡定,脑子里全是怎么办怎么怎么办怎么办,他马上就要走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实际上,对于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徐之远正面碰上的楚言来说,这么短短的两分钟时间根本就不够他想出什么很完美的应对办法,所以他就只是拎着奶茶站在那里,紧张的手心都是汗,眼睁睁看着徐之远走到他面前,视线只是轻飘飘扫过他的脸,然后定格在了他手里的那杯奶茶,然后二话没说就把他的奶茶夺走喝了一口,喝一口还不够,那架势,明摆着是不想还给他了。

楚言盯着自己喝过一口的奶茶,再看看抢过去喝得心安理得的徐之远,大脑瞬间当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但老那么盯着也不合适,于是他终于挤出一句话,“你……你一个警察怎么还抢别人东西?”

徐之远只是摆了摆说,笑着解释原因,说因为今天赶时间,下次回来再请他喝。

楚言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徐之远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不断重复刚才那句话,下次,下次,下次他请我喝奶茶,那就是说下次我还能见到他,还能跟他说话,甚至能跟他一起喝奶茶,下次,下次,他说了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