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成章法的异样在此刻仿佛被串联起来,围绕颜辞镜和花辞树连点成线,逐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顾行站起身来,但他坐了太久有点重心不稳,脚下陡然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然后不慌不忙地给嘴里塞进湿透的烟,踱步走向张清回,“我记得二十年前的一个案子,受害者在五月十三号凌晨被人砍死,而当天中午,某人从副队长升至支队长,嗯……那个案子的立案号是多少来着?”
他果真“回忆”了起来,有模有样地作出沉思状。
张清回的脸色随着他的话音越来越难看,但他立刻稳下心来。扔出鱼饵刺激嫌疑人吐出真相,这是突破嫌疑人口供的技巧之一。
还是当年他教的。
顾行灵光一闪,“想起来了,‘(2002)浦民二(刑)初字第1024号’。”
张清回眼尾猛地一抽。
顾行掏出打火机给烟点火,发出咔擦的声音,“我说你也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了,做手脚的时候能不能别把人当傻子,立案号1023连着1025,就中间的1024没有,是个人都知道这个1024号有问题,一查就对上了,那是你的案子,张清回。”
张清回沉默不语。
顾行打了半晌连个火星子都没见着,朝一旁的花辞树道:“兄弟,借个火?”
花辞树原本以为这人受打击太重,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没想到他还能这么游刃有余,于是饶有兴致地配合掏出打火机递给他,似乎想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给。”
是那个老旧的掀盖打火机。
顾行拿过来非常自然地点燃烟,关上盖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
蓝色烟圈弥漫在水雾里,他这个戒烟多年的老烟枪终于吸到一口烟,满眼都写着“爽”。
“死者名叫兰温,是一家KTV的老板娘,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撑起那个KTV,挺不容易的,所以有一天有人给她介绍一桩大生意,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顾行像个瘾君子又叭了一大口,舒服地微拧起了眉头,“那是一个贩毒团伙,只要兰温答应帮他们卖货,他们就承诺让利三分,而这个团伙的头目,就是颜辞镜和花辞树的父母。”
他夹烟的手隔空点了点颜辞镜和花辞树,如同上课清点人数的老师,说着“你,还有你,上节课不在。”
张清回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花辞树却抱胸一笑,像个看戏的观众,“顾队的推理秀很有看头啊,你说对吧,哥。”
颜辞镜没理他。
“能让已经立案的刑事号半途作废,并且连内网都是默认删除的状态,只能通过手写记录查到一些端倪,且后续的清查完全没有发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顾行转动眼珠看向张清回,漆黑的瞳孔宛如藏着什么深不见底的东西,“公检系统里有颜家和花家的人,这是一条庞大的收益链,牵扯着无数你想都想不到的人!”
花辞树吹了声口哨,兴致颇高地鼓掌称好。
颜辞镜则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顾行,仿佛无形中被他吸引,即便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他也心甘情愿。
而张清回的脸色彻底黑成了煤炭,右手握拳一声不吭,好似是在压抑自己的愤怒。
“兰温是初犯,手脚不利索,不知道人货分离,”顾行弹了弹烟灰,余光晃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嘴角浮现出笑意,“所以不等禁毒支队那边注意到,你就抓住了她,并且你也因此从副支队长升成了支队长,可是你到底没办过这种性质的案子,过于大意,允许别人探视,结果当天凌晨,她就死了。”
“她死以后你自然是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凶手,可是每一次都会被莫名拖住进展,貌似老天爷都在暗示你,不要追查这件案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顾行描述得绘声绘色,就差跳起来给大家舞迪斯科了,“但随着涉及面变广,你终究还是害怕了。”
“你害怕上面的施压,害怕颜辞镜和花辞树这两个孩子会被秘密处分,整个贩毒利益链就此隐身,所以你表面上听之任之,抹去了这个贩毒团伙的所有记录,废弃的结案陈词里只有一句‘团伙交由禁毒支队处理,目前已伏案’,实际上……”顾行偷偷瞥了颜辞镜一眼,缓缓攥紧了手里的打火机,“你以证据不足为由保下了最有用的人证,也就是花辞树和颜辞镜,痕检和法医都是你的人,检方那边自然找不到别的证据,只能做不起诉处理。”
张清回褶皱遍布的额头暴起青筋,背部肌肉蓦地绷紧了。
“这种火烧的案子,只要尸体烧毁严重,法医改写死因很容易,更何况那是二十年前,系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完善,”说到“法医”这两个字,他的眼皮难以自抑地跳了一下,但他迅速用吸烟的动作盖了过去,“可能是想给自己留一手,你并没有销毁最关键的证据,而是把它当礼物送给了花辞树。”
他举起打火机,堂而皇之当着张清回的面打开盖子,发出“蹭”的一声,继而抽出发火机倒过来,掏出一团有点烧焦的棉花。
张清回顿时瞪大了眼,眼珠子都要活活从眶里凸出来,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良久才憋出一句,“你他娘的是怎么知道的……!”
紧接着,顾行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片生锈的物什,大摇大摆地举了起来,一张五官端正的脸笑得败絮尽显,“你的表情都告诉我了,这里装的是颜辞镜割喉用的刀片,上面有他父亲的血迹,也有他的牙印。”
--------------------
这一章和上一章都写得很草,下次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