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位父亲,女儿死了,当然会珍惜女儿留下的一切,比如女儿生前吃的穿的,包括她存在于世的一切证据。”顾行掏出烟含在嘴里,貌似心生烦闷,眉头皱了起来,“所以那茶即使香味散尽,他也珍而重之,招待客人都不敢多放。”

陈俊安闻言立刻懵了,“难道那开春的新茶……是他女儿亲手做的……?”

“不是新茶,”顾行刚要拿出打火机,但下一刻他就像被火舌舔舐到皮肤,条件反射似的抽出了手,“霉味那么重,至少是三年前的茶了。”

陈俊安脑子嗡嗡作响,忽然就没那么讨厌这个抠门老板了。

“根据颜辞镜明里暗里的示意,再看他的表现,何东明肯定有事瞒着我们。”顾行一边戴上手套,一边举步跨过门框,一路扒开晾在中间的衣服,径直走向左边最里面的床位,拿起床边挂着的碎花连衣裙,又在衣柜里翻了好一会,把几件青春洋溢的吊带裙带了出来。

除了方希成和颜辞镜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陈俊安和周斌的眼神瞬间变了,他俩难得达成一致,挤出鄙夷和不屑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偷女孩衣服的变态大叔。

“变态大叔”把裙子翻面,凑在鼻前闻了闻。

陈俊安骤然握紧拳,额角的青筋都快暴起来,“顾队,咱们可是人民警察啊!”

“臭小子想哪去了,”顾行在他那蠢钝如猪的小脑瓜上来了一掌,“这是证物,你个鹌鹑。”

支队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吉祥物,办案一团糟,过了实习期还只够打下手写报告,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却跟人精似的。

陈俊安撇撇嘴,不说话了。

方希成也戴上手套,把裙摆的布料细细地捻了捻,“就是一条普通的雪纺裙子,没什么特别的。”

“重点不在这。”顾行把裙子拉链的地方露出来,有一块很小的勾丝,“看,这里是腰部。”再翻过来露出肩线的位置,仍然有一块破洞,“这里也是。”

方希成:“所以?”

“所以这个女孩经常穿一件不合身的裙子,并且她很宝贝,洗得很干净,有柔顺剂的香味,而其他几件……”他提起一条吊带裙,“虽然没有破坏,但味道很重,腋下还有汗渍泛黄的痕迹,不太像是经常洗。”

方希成凑过去嗅了嗅,“有味道吗?我怎么没闻到。”说罢,他突然朝后方道:“颜先生,要不你也来闻闻?”

颜辞镜本来在水池旁转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陡然被他这么一叫,思绪立刻断了,但他没有露出不悦,反而相当有礼貌地颔首浅笑,“如果方主任信得过我。”

顾行简直觉得这家伙的脸要笑僵了,咋那么能笑呢。

他抽走方希成手里的裙子,“别闻了,走,找个人问问。”

方希成:“……”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白色汗背心的小伙子就从门里走了出来,神色有一种怪异的惊惶失措,“喂!你们什么人?在女寝前面干什么呢!”尤其当他看到那人高马大的纯爷们还勾着一堆吊带裙,顿时狠狠地道,“敢在这里闹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报吧。”顾行坦然自若掏出证件,“我就是警察。”

小伙子:“……”

他的表情就像在五星酒店吃到了苍蝇,不敢相信的同时忖量着该怎么找渠道投诉店大欺客。

但这人的表现反倒提醒顾行了,他上前递过一支烟,“兄弟怎么称呼。”

“林晓。”他将信将疑地接过烟,把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你……真的是警察?”

语气疑惑,有如在纳闷他这一身又是皮衣又是牛仔裤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社会人的气质,着实和警察不沾边。

顾行笑道:“要不你把这证件好好瞅瞅。”

“不了不了,”林晓连忙拒绝,讪讪地道,“警察来这里干嘛啊?”

顾行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火,“就打听点事,看你跟这裙子主人挺熟的,她叫什么,最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虽然递烟和点火都属于讨好性行为,但这人做出来,就莫名不觉得他在讨好,而是在先礼后兵。

林晓大概是这辈子还没见过真警察,被他无意中的问话吓到手指发抖,吸一口烟才缓解,“她叫陈音音,是去年来我们厂的女孩,长相甜美,一来就被我们老板看上,三天两头给她送礼物,你手里的裙子就是我们老板送的……”

烟雾在他竹竿一般消瘦的脸上弥漫,顾行的神色不算诧异,“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