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候不知道他离开是去做什么,可他知道魏良原本是要来做什么的。
在得知谢怀御带着人封山后,魏良便已存了逃亡大契的心思,只是他与大契打交道虽久,却也自知自己在大契眼中的价值远及不上令丘外的马场。他若抛下马场空手去了,定然是要低人一等的,魏良当惯了山大王,怎会愿意去做个小小马夫?
可裴知候不同,他是大郑朝的官身,远的不说,至少对滇远路内部详情熟悉无比。若能将裴知候带走,时不时向大契吐露出一星半点的消息,那下半生荣华富贵,便不愁了。
前提是,裴知候必须唯魏良的令是从!
所以魏良应当是来好言劝慰,或是威胁恐吓,无论如何不该对他动了杀心!
裴知候眼睛的刺痛感已开始消退了,他放下手,看到手心中一滩血水。
裴知候将右眼睁开道缝,微光一刺,又猛地闭上了。
还好,还能看见。他庆幸地想。
不能再耽误了,裴知候已听到麓北寨外兵荒马乱,金戈铿锵,杀伐业已迫近了。
他胡乱将手往身上抹了抹,蹭开了那股黏腻的感觉,而后急匆匆地奔到床边,将儿子背起来。
魏良起先将裴知候拘在屋中,后来意识到了他的用处,便放宽了对他的管制,许在只在营地中走动。
裴知候却只想守着儿子,甚少出屋,于是魏良也不稀得盯着他,随他去了。
魏良哪能想到,裴知候为人再是个贪官污吏,也是个过了科考的贪官污吏,就是隔几日才出去逛一趟,也在心中将离营路线算上千百遍了。
连文在裴知候背上昏迷不醒,却于刀光剑影中毫发无伤。裴知候已然瞧见了生路。
——可生路前,不该有沈构。
裴知候颓然慢下脚步,他已明白了沈构出现在此的前因后果。
裴知候的左眼眨下,不愿再睁开,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判决。
却听沈构饶有兴味地嘲道:“多日不见,裴大人怎么眼下多出一块疤来?”
疤?裴知候摸了摸眼眶,在山根右侧摸到了一条寸长的疤痕。
沈构并不痛快,嘴上却道:“裴大人辛苦了,带裴大人回衙。”
应声上前两位兵士,接过裴知候背上的公子。裴知候被架上了马车,离了匪窝却更为不安,车已行远,他还在不断回望着。
麓北寨中嚎叫血污连成一片,淌到了沈构脚下,沈构恍若未觉,抬步踏了上去。
不知是谁慌不择路,撞到了沈构面前,还未来得及站定。沈构手起刀落,并不介意为那满地污泥再添几笔。
魏良且战且退,身边来者不分敌我,尽皆被他一刀砍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