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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 清金钩钓 1411 字 2023-04-05

另一边的裴知候抚掌大笑,道:“不错,‘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1]’正是邀月楼由来,亦是此酒由来。常人贮酒都爱将坛埋藏树下,而这邀月露偏反其道而行之,要于月华有幸相临,流光入瓮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好彻底封坛。待到经年日久后再举匏尊,便飘飘乎如揽月入怀。”

他喝得不少,又是个容易上脸的,瞧着竟已有些醉了,说话间失了分寸,他说:“听闻小谢大人早早入了枢密院,原当您是个无心文墨的武夫,方才听君一席话,才知小谢大人也是位风流雅士。”

这酒后劲竟如此足么,谢怀御庆幸自己尚未多饮。而后向裴知候自谦道:“祁大人谬赞。我的义父极善吟风弄月,我虽愚笨,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总也能沾得其一二妙手。”

祁延宣站起来,说:“既如此更该相贺了,滇远路久盼皇恩,不啻于青枫浦上扁舟子。如今小谢大人来了,正是久旱“他蓦地卡了壳,滇远路最不缺的就是甘霖了。

谢怀御还是上道,他主动接道:“他乡遇故知吧。”

“说得好,他乡遇故知!”程孟维当即端起杯盏又要劝酒。几位监司官共饮了,下首偏座的小官们亦陪饮,谢怀御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偏过一些,若无其事倒了大半,眼角余光瞧瞧瞥向席尾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沈构于席尾的觥筹交错中也未免太显眼,方才共贺时就一脸不耐,敷衍得酒杯都未曾沾口,同僚都饮尽了,便混在其中,重重地将小盏置在桌角。

幸而此席不论公事,他邻座的人已闹哄哄推杯换盏好几轮,眼见又到了推心置腹的时节,赵构委顿地往桌子上一趴,恰巧碰着那桌沿的小盏,邀月酿撒了出去,酒杯与地面敲击几声,不甚悦耳。

沈构摇摇晃晃地起身,向周遭抱拳,他尚未开口,已听到有人大着舌头对他说:“沈兄你这酒量真是差劲,自来滇远路起就未变过,那谁,谁来着,唉,不管他,原先也跟你似的一碰就倒,现下都能跟我拼上一拼了。”

沈构充满歉意道:“实在抱歉,我”

他话未说完,又被人打断了,那人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酒量是吧,我”

他们争执起来,似乎无人在意沈构的回话,他悄悄拉开椅子,脚步虚浮地绕过了屏风,靠着阶侧扶手,一步一步蹭了下去。

楼上酒酣耳热,沈构装得心烦意乱,他下了几层楼,向侍女讨了盆凉水净面,才长舒一口气,大步离开了。

如若不装醉,被那些人瞧见,指不定又要在背后编排什么“催命一样”的鬼话。他虽不在意,但总不能带着一干厢军跟自己一道受排挤——本来处境就已经够艰难了。

程孟维更衣回来,还是注意到了那张不知何时空出的席位,他回想一下所属何人,毫不意外地撇撇嘴,不屑道:“劳碌命。”

他怕败了谢怀御心情,思量过后也不声张,仍回了他的主陪位,继续天南海北地扯着见闻轶事。

这场接风宴喝得个个烂醉如泥,还是谢怀御大发善心,到了楼外叫那些外头候着的小厮上去,认领他们家的主子。

而后谢怀御便毫无负担地上了送他们来时的程家马车,与杨观一道扬长而去了。

朱明晚天,顾兔蟾宫。琼瑶落了人间碎影,惊起摇枝乌鹊。

及至人定,今日事才大略算毕了。谢怀御走在廊上,夜凉风过,带起一池荷香,身后杨观手上的灯笼也跟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