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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水箱里面还没放多少观赏品,金灿忘记恐惧,一具一具地认,身后明天略显费力地跟上来,他很久没走这么多路了,而且这一趟看下来,他大概猜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明天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在大人不知道的背后,他已经接触了诸多黑暗面,但在看到连着天花板的巨大水箱时,他第一次对残忍这个词有了最具象的认知。

明天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他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快紊乱的心跳,上前拉住瘫倒在水箱前的金灿,现在的金灿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明天跟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具诡异怪奇的尸体。

或许那不完全能被称为尸体,内部被掏空用钢架支撑起已经塑胶化的躯壳,只剩脸还保留些许正常,全身被红色涂料勾勒出血管的走向,像非常态审美的人会疯狂追求的东西。

明天瞳孔一缩,这一眼是对十多年象牙塔的生活最凶狠的一击,他意识到那就是金灿要找的哥哥,在心脏开始抽痛时,他第一件想的不是自己又要陷进犯病的麻烦里了,而是金灿怎么办?她那么在意自己的哥哥,所以不断被自己捉弄使唤也照单全收,现在她哥哥死了,还这么惨,她怎么办?

再次醒来时,明天和金灿已经回到了靖宁,看见他醒来,他的母亲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他四处找金灿,李显惠脸冷了冷,说金灿太难收管,需要得到一些惩罚。

明天闭了嘴,他从来不和母亲争她决定好的事情,比如以前突然让他坐轮椅,让他不去学校,现在对金灿也是一样。

明天知道她失语了,再见到金灿时,金灿又瘦回了刚来明家时候的样子,明天叫她的名字,金灿沉默地走近,还像有求于他时那样乖顺,明天递给她淡金色的拼字膜板,示意她可以拼了试试,其实这种方法比写字要慢得多,但明天希望这个好看的小玩意儿能多分去金灿的一些心神,让她不要整天看着外面发呆,像死了的娃娃一样。

金灿变得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前捉弄她的小把戏她现在也能安然接受,和她的声音一同失去的,是她的活力。明天有意无意地示好,金灿也只是没什么感觉地照单全收,直到李显惠把金灿带到医院检查身体,而金灿恰好看到了检查项目是什么的时候,金灿心里被悲痛掩埋的仇恨种子发了芽。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心脏啊,那明家和南岛有什么区别呢。

金灿一晚上没合眼,哥哥的惨状在今夜浮现得更甚,而自己也将以另外一种方式,重复和哥哥一样的惨剧,自己能做什么呢,她连这个别墅都走不出去。

其实金灿无所谓自己会不会死,会怎样死,在孤儿院南岛长大的每一天,她从未对外界寄存什么希望,是哥哥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亮,但哥哥死了,亮光也跟着消失了,如果自己的下场也一定是死的话,那她要替哥哥报仇了再死,那些人把她的哥哥弄成那样,她要他们付出一样的代价。

明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考虑金灿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