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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兰桂这么个好面子的人, 窝在家里成日成日的不敢出门儿。

能让她提起兴致的唯两件事——喝酒和到处编排林白梧的闲话。

她那个嘴又脏又碎,什么都说:

“林家那个双儿看着老老实实的,其实可能勾汉子,要不这渊汉子咋瞧上他的?”

“那渊汉子没准就是没见过双儿下头啥模样,图个新鲜,等玩儿够了,准得弃了。”

“你他娘的放屁!我嫉妒什么?!我家哥儿孕痣深、长得也俊,那得是嫁达官显贵的,一个山里来的野汉子,我才瞧不上!”

打头里村子人还当笑话听听,到后面发觉她说的越来越离谱,个个都不信了,见着她就躲。

张兰桂心思郁结,酒喝得更厉害,常常夜深人静时,坐在堂屋里唉声叹气。

一日月黑风高起,屋子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野鸡叫,伴着夜风、啼破圆月,尖锐的瘆人。

野山鸡站在高坡上,高昂着头、奋力振翅,一声鸡鸣邪祟起,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鸡叫声,嘈嘈乱乱、此起彼伏,震天嘹亮。

张兰桂心里一哆嗦,就听见扑扑啦啦振翅声,她忙开门出去瞧。

漆黑深夜里,山风卷着寒意迎面扑来。她家圈养的二十来只鸡,齐齐炸着毛、通红着眼,夹着膀子发癫似的往外头狂奔。

奔的急了,几只撞在一起,咯咯咯哒痛叫着摔得四仰八叉。

鸡毛下雪似的落满地,这些鸡顾不上疼,晕晕乎乎站起来,不管不顾、埋着头继续朝外头冲。

张兰桂惊得酒都醒了大半,这每一只鸡都是钱,二十来只、二十来只啊!她双手拍着大腿,抄起根棍/子就去追鸡。

月亮隐进云层里,天黑树影斜,张兰桂又醉熏熏的瞧不清路,不知怎的就跑进了峪途山林子。

峪途山南坡,多的是猎户在山里头设的陷阱,树枝子盖着、碎草屑压着,可隐蔽。

张兰桂追着鸡,心头火起,耳聋眼瞎,一脚踩空,“咣”的一声砰响,翻进了不知道谁家的陷阱里。

巧儿手下不歇,针尖儿穿过绣面,拉出绣线,她垂着头:“好在那坑不深,里头又没放竹刺,要不这翻进去,命都没了。”

林白梧听的怔愣,心口子提紧,他轻声问:“她家鸡……干啥飞出去啊?”

“说来巧呢,她家那一片儿,就她家鸡发了癫。”巧儿放下针,看去林白梧,“后来我听人说,张兰桂在堂屋喝得迷糊,根本没听见鸡叫,是有人敲了她家的门儿。”

巧儿摇摇头:“哎谁知道呢,反正村子人都说她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林白梧听的心口子砰砰砰的跳,就听见巧儿又说道:“还有墨哥儿的那个弟弟,到眼下都没好。”

忽然,久未开口的林绣娘抬起了头,她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别东家长西家短的了,你活计绣好了?”

“哦,马上绣。”巧儿缩着颈子,朝着林白梧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回头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