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做,洪医生来劝又有什么用呢。
“必须做。”温励驰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洪医生说不动,他果然忍不住亲自开口劝了,“我邀请了几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明天就可以飞刀过来手术。手术时间不会很长,”可能自己都觉得接下来的话虚假迷幻的像泡沫,强势的语气变得有些弱不禁风,“你今天住院,一个星期就能回家。”
段顺不想作声,绞着自己的手指,假装听不见,温励驰就催他:“说话。”
“我怕痛嘛。”躲不过的,他只好抬起了头,温励驰的神色很不好看,他讨好地去扯扯他的衣袖,自欺欺人地小声祈求:“化疗不行,可以换放疗啊,也不一定要手术的。”
那样低的生存率,他真的没有那样宏大的勇气,坐下来以后洪医生跟他说了很多,什么压迫神经,什么休克衰竭……他浓缩了一下中心思想:你小子,不做手术,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回去买棺材寿衣吧!
语气很郑重,可能以为能吓唬到他吧,也许也不是吓唬,事实就是那样,但他觉得,真的不必了,就到此为止吧,说起来他总算也没亏,初初确诊的时候,医生估计他只能活半年,可现在,半年早过去了,他从初夏活到了隆冬,多出来的这三十天,他甚至还能回老家陪他爸过一个新年,他最后一个节日。
或许是不忍心拿残酷的话反驳他,温励驰只是沉沉地盯着他,不吭声了。
温励驰说不出重话,洪医生却不惯着他,直接说:“别想了,你现在的身体撑不住放疗,不手术,换什么方案都是白搭,你只会死得更快。”她是专门搞临床试验的,病人都是特殊疾病志愿者,个个都听话,哪见过这样磨叽的,她只说有用的话,“我这里只有手术一个办法想,你要是不手术……”说到这儿同情地瞟一眼温励驰,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就算你家属的面子再大,我们这儿也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转院去普通医院姑息治疗吧。”
姑息姑息,临终关怀的另一种说法。
雪又落下来了,北方,雪总是积得格外厚,段顺被温励驰牵着手,踩着温励驰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停车场走去。五分钟前,讨论未果,洪医生把他们两个赶了出来,让他们关起门商量好了再来找她。
“为什么?”温励驰突然问。
段顺把视线从交握的两只手上挪到温励驰宽厚的背影上,故作不解:“什么为什么?”
“手术。”
“我怕……”
“别再拿什么怕痛搪塞我。”温励驰不回头,语气却严厉起来,握他的手也松开了,“你不是怕小病小痛的人,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顾虑?”
“别松,别松开我。”段顺赶紧攥紧那只手,惶恐地张开五指,挤进温励驰的指缝,让两只手十指相扣牢牢锁在了一起,才松了口气,本来,温励驰牵他,也是他撒娇求来的,“我是真的怕……”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故作懵懂无畏,“我是不怕痛,可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