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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个猫饼 柳千枝 1681 字 2023-02-07

“她主动和你闹僵,她孤身一人离开,说你不孝的和说她离经叛道的哪边多一些?”封行远言尽于此。

秦池沉默不语,封行远也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当然,指望一个一向固执己见的人立刻开悟是不可能的。封行远已经算是多言,便不准备再说什么。

秦岁回了家门,也没有和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只是看着封行远,语气是克制过一番的和缓平淡:“他在外面等你。”

秦岁太疲惫了,头天晚上他们都一夜未眠,今天又一直折腾到现在,原本因为奶奶的事他就已经自我消耗了许多,现下大约是真的累狠了,在父亲面前把向来沉默温吞的面具都撕了,将话留给封行远之后,他就径自上了楼。连他妈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也没回应,便把自己房间的门死死关上了。

十七岁的高中生找出自己的耳机,随便点开了个什么歌单,也没看内容,调大了音量,自己倒在床上,把脑袋埋进了胳膊里。眼睛被他随便丢到了一边,耳机里放着节奏感强烈的重金属,可他半个音都没听进去。

他脑子里只有摇曳在那棵树上的那盏灯笼,亮亮的,红红的,孤零零的。离开之前他真的很想把那灯笼打下来,可他没有那么干。

阮裕和他说了很多奶奶一个人在榆州的生活,有趣的不有趣的,那小猫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琐事——那些都属于他在奶奶生命中缺席的部分。他先前放周末就会找时间去陪奶奶,自以为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好,可老人家走之前的这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来陪她。

他甚至没能听到奶奶清醒的时候的心里话——奶奶不想要“落叶归根”的。

她说牛角乡不是她的家,她说这个世界上她是没有家的。她的老宅不是她的了,租的小房子也不是她的,儿子是别人的儿子,爱人是场从未出现的梦,只有过往回忆属于她。她希望自己能像风,不停地走啊走啊往前头奔,一停下就消散干净了。

这些她没和秦岁说,但跟阮裕讲过。

阮裕不知道树上那盏灯笼是做什么的,但秦岁是清楚的。

他们自作多情地在她坟头上挂纸又挂灯笼,说让她在风雪中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却从未有人去问过她愿不愿意跟着那盏灯被困在高山上。

秦岁觉得胸口闷闷的。

那年父亲和奶奶大吵一架,奶奶决然地离开,他年纪还小,放学回来知道这件事情后也跑了出去,希望能追上奶奶。可他离家出走的壮举还没完成十分之一……或许百分之一都没到,在走小路转了几个弯下山的时候,天黑了,他越走越心慌,最后对着一丛摇动的树影站了几秒钟,转过身拔腿就往回跑了。

那时候他选择了退缩,溜走的勇气似乎至今也影响着他。后来他对所有事几乎都是如此:妈妈非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事他退让,学校里同学欺负人的事他没管,懵懂地喜欢一个女孩子他也憋着不去认识对方,爸爸非要把奶奶租的小房子转出去他也只是默默去帮忙把东西都收拾好……甚至现在,连一盏灯笼他都没能去摘掉。

如果摘掉了,奶奶是不是就真的像风一样散了?阮裕说的时候,秦岁想的却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