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讨厌他,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秦奶奶的儿子会来陪她,会照顾她,她与家人团聚了,她也将不再需要他。
他明白这个时候他就该走了。
封行远不知道阮裕眼尾的一点红晕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别的,他的目光清澈,蓝色和金色都很通透,光穿过虹膜投出来的颜色干净柔软,但那目光里好像没有太多伤心和委屈。
阮裕好像仅仅只是在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封行远不知为何想到那个挥之不去的梦。
那段奇怪的梦的最后,阮裕作为一只猫躺在他怀里,一双鸳鸯眼眼睛是睁着的。他在梦里慌张悔恨,不知道对谁的一把无名火在五脏六腑烧着,又被漫天的冷雨压下来,他无措焦急,而怀里睁着眼睛的阮裕就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封行远想要安慰阮裕的,可他只听到自己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很煞风景地在问:“所以你来了我这里?”
阮裕的眼睛真的很漂亮。那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封行远,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轻飘飘地,像榆州冬天被太阳晒得将散未散的晨雾。
它们那么缥缈遥远,却像要看穿他那颗石头一样的心。
阮裕说:“你也不喜欢我。”
是个肯定句。他站起来,把毯子搭在了沙发上,外面的雨下大了,他却拉开门往外走。带着湿意的空气冰冰凉凉,吹进了门里。
封行远终于上前拉住了阮裕。
“我没有不喜欢。”封行远脱口而出。
阮裕是从华明区走过来的,三十多公里的路,他走了几乎一整天。
人类的世界他并不熟,错综复杂的城市公交系统他弄不明白,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一个人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从疗养院被赶出来之后,还是凭借着本能穿越城市,回到了他停留两年多的地方。
他在这里遇见了愿意给他分一口肉包子的老人,在这里有了一个能够容纳他的房子,在这里和不怕他的人一起生活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