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士算了算,答曰:“本月初七距今刚好十日,按历算若精卵结合,此时胞胎应已种于腹但未显于脉,故而难以诊断。”
太后的金护甲扣在扶手上哒哒两声,她威仪的声音从上首传来,“那依你所言,皇后到底怀了龙胎没有?”
太后的语气带着不善的诘问,寻常低阶小官此时大抵已抖若筛糠,连黄御医额角都渗出冷汗。而这名小医士胆识过人,尚能条理清晰地回话:“启禀太后娘娘,龙胎是否在腹,目前尚不能断言,须得再过些时日。”
他回完话,久久不见上头人发话,于是一直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良久,太后才出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黄御医日日替皇后诊脉。”
这是放过他了,不用再挨板子,柳书言松了一口气。虽说过些日子要是仍没诊出喜脉,太后可能还会冲他发难,但至少解了眼下的危机。
黄广济领着小医士告退,边走边用袖子擦汗。而那名年轻的医官则在转身时瞥了一眼睿王青玉色的袍角。
出了殿门,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黄广济这才挺直腰板儿,他感叹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思络活泛,今日那寿安宫剑拔弩张,气氛胶着,亏你想出这拖字诀,是也非也。咱们在宫里当差,不比在外头,是什么病就是什么病。还得顾念着贵人的心思,真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呐。”
小医官谦虚地拱手:“都是承蒙大人提点。”
“哪里哪里。”
黄广济又多看了几眼这个素日里不起眼的小医官,觉得年轻人藏巧于拙,临危不乱,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当然他没有料到身旁人平步青云的这天很快就要到了,并且还是踩在他的头上。
经此一事,柳书言不仅免了一顿仗责,还被送回了自己的紫宸宫,不用再上奉先殿祈福。因祸得福,柳书言却心中惴惴,时不时就要盯着自己的肚子出神。
小桃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服侍好多日未见的皇后,一会儿感慨娘娘清减了,一会儿又咋呼娘娘你怎么胃口变差了。
柳书言搁了筷子只喝炖的清汤,他心中有事吃不下饭,连往日里爱喝的鸽子汤也觉得腻人,也不知是苦夏还是……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小腹,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一次而已,应该不至于。
韩君夜自那天从太后眼皮底下救了他之后便再没有出现,柳书言忍不住去想,若是他真的……真的珠胎暗结,那人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他苦思无解,那日韩君夜连一个眼神暗示也未给他。或许就真的只是一时兴起,露水情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