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解惘 麦客 1596 字 2024-03-16

内侍回答:“陛下前日为夏日蚊虫所苦,药熏扇驱皆不奏效,便想出以这个这个法子,牺牲小我保全大我,是为蚊决。”

那人听闻便露出新奇的表情,称赞道:“陛下圣明,竟有此等好法子,说不得我回府也要试上一试。果真有效?”

“这……您看此二人身上的蚊子包,得是整个大殿的蚊子都集中到此处,才能咬出此等效果啊。”

那人拍手鼓掌:“好好好,为众生引蚊虫,两位真是劳苦功高。”前袍一撩,进殿去了,留下浑身红肿的奉职委屈巴巴欲哭无泪——能和皇帝的奇妙逻辑接上洽,不愧是你啊王相。

大殿里凉气四溢,地上却铺成一层羊毛毯,内侍示意脱靴入内,所有人都光脚踩在绒毛毯上,脚底却也不觉得闷热,原来是地下堆积了冰块,冷气丝丝浸入毯子,既柔软舒适又凉爽宜人。

奢华若此,常为御史台所诟病。

满朝只有王相一人表示理解。那些人懂什么,他们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经验吗?若是让范卿、吕卿进得大殿,看见皇帝四肢着地趴着让小皇子骑在自己脖子上到处爬,只怕会大惊失色高呼陛下不可失仪。

而王相只会说:

“臣前几日得了件羽衣,乃是采撷翠鸟羽翅间最碧绿的绒毛制成,献给陛下点缀在羊毛毯上,白中带绿,取雪底青青之意,如骑马驰骋雪地草原,小皇子一定会喜欢。”

谄媚恭维,奸臣行径,王相也常被背后弹劾。时不时遇上个天灾人祸,大臣们便要进言皇帝身边有奸臣蒙蔽视听,操纵朝纲。

那小孩还是不知事的年纪,吐着口水泡泡嘻嘻哈哈地笑。

皇帝抱着孩子站起来:“丞相来啦。”

奶娘极有眼力见地接过小皇子,皇帝与王赣一前一后步入书房。

王赣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谢温之子谢景回,还活着。”

皇帝振袖在书桌后坐下:“来来来,吃茶。”

王相跟着喝了一口:“好茶好茶。我在江陵的布置万无一失,还是叫谢景回毫发无伤地逃了,必是侯待昭背地里使绊子。”

茶叶在热水里根本没泡开,皇帝端着茶杯在天光下眯眼看了看,说:“好个屁,都炒糊了。那老头,早说了眼睛不好就不要干活,干又干不好,全靠朕叮嘱内侍省才一直进他家茶叶。”

“哪一家的老头?”王相疑惑道,又说,“放逐侯待昭已十年有余,说不得他早生了异心,如今又为白马堡之主,自以为家底丰厚,胆敢恣意妄为,如不施以惩戒,或会脱离掌控。”

皇帝道:“还能是哪个老头,当然是江陵茶庄的曹老板。朕当年流落民间,受过他一饭之恩。贡父,世上诸般情感,糟糠之妻、贫贱之交、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知音难求、伯乐不遇,哪一种最为可贵?你说说看。”

王相沉默了。

鸟雀在瓦下筑巢,翅膀胡乱扑腾,嘈杂吵闹,却也没人驱赶。

朝臣皆知当今圣上爱胡言乱语、顾左右而言他,强势如范卿,有时会扯着嗓门强行将奏折内容灌进皇帝脑子,但聪敏如王相,却能听懂皇帝的弦外之音。

当朝第一宠臣可不是浪得虚名。

“臣明白了,”王相说,“雪中送炭,伯乐不遇。谢温对侯待昭有落魄时的知遇之恩,难怪他会念着旧情放过谢景回。”

皇帝喝了口茶水,吐在痰盂里:“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