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知常胸膛有些不自然的起伏,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发红。
日暮的驿站景色很独特,驿墙上爬满妃红的三角梅,枝叶交缠,难舍难分,斜阳将白墙熏得昏黄,塞门交度叶,谷口暗横枝,赶路的旅人在远离城镇喧嚣的幽静里面对这景色,最易触动心弦。
不知是隔壁,还是隔壁的隔壁,传来低回的埙乐。下马闻驿曲,愁煞行人客,谢致虚躺在榻上,耳边尽是这愁煞人的折柳曲,心道,别吹了,再吹真的要哭了。
他想起徐晦承诺待此间事了要带他回陵园祭拜父母,想起幕天席地里成日风吹日晒的小韬哥的骨灰。
如果是父亲,即使对面的敌人是九五至尊,也不会惧怕。
如果是母亲,那样聪慧的人,一定能迅速做出决断,绝不成日拖沓纠结。
夏夜里闷得人烧心,谢致虚只在腰间搭了条薄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悄悄下了榻,推门出去吹风。
结果一推门,正和摸黑蹑手蹑脚溜回屋的越关山撞了个正着。
两人俱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嘘。越关山朝谢致虚竖起食指,用气音说:你师兄睡着了,我先进去了。
这人搞什么鬼?谢致虚看着他进屋。没想到又在游廊转角遇见武理。
武理正在廊下放飞一只信鸽。
“通知家里一声,”武理解释,“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期赶路。”
“好的。”
谢致虚又目送武理踮脚小心开门进屋。
这两人什么情况?难道越关山也在给什么人送信?
谢致虚不禁留了个心眼。但越关山是凉州部小太子,和王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能给谁送信呢?
在走廊里吹了会儿晚风,反而越烧越心慌,谢致虚坐着都觉得头昏脑胀,自觉肯定已经满脸通红。
简直像喝醉了酒的酒鬼。
等等,喝酒?
谢致虚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是遇仙楼伎女们送来的银瓶酒!
第67章
驿夫喂完马,打着灯笼从旁路过,和廊下半夜不眠的旅人相顾无言。
驿夫:“这么晚还不睡?”
谢致虚:“睡不着,有烧洗澡水吗?”
驿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谢致虚求之不得,连忙道:“冷水正好。”
驿夫便领他去井边汲水。柴房已经落了锁,确实没得烧,井水冰凉清爽,谢致虚一边同驿夫协力往澡桶里掺水,一边恨不得立刻脱光了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