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装专心致志擦剑,一边心中腹诽,父亲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有时候母亲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木讷不知如何反驳,却总是很坚定地闭上耳朵。
然而正是因为这份相信,庄里庄外的叔伯弟子都发自内心地尊重父亲并报以忠诚。
母亲固然聪慧敏锐,但人至察则无徒,唯有父亲的这份糊涂与淳厚,才具有凝聚归壹庄数百号人的号召力。
想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他暗暗立下目标。
第一树红樱缀满树梢的那天,灼眼的光亮遮蔽了天上太阳。
漫山火树银花绚烂眯眼,他在后院看得呆住,不知是什么节日庆典。母亲在身旁仰着头,一脸严肃:“是焰火信号。”
父亲冲进拱门,浑身挂彩:“快走!”
他仍呆呆立着,不知是什么情况。母亲率先反应过来,将他猛地往院门一推:“快走!”
缤纷的焰火在山林间亮成一片,火星仿佛炸出了某个涵义深藏的符号,他听见山庄里响起兵刃相击的声音。
那声音不从前厅来,也不从后山来。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后院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奔走逃命的仆从,也没有忠心护主的门人,巡防与护卫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困住了庄里最重要的三个人——家主、主母与他们年纪尚小的儿子。
不!
他扒住石拱门,不愿临阵脱逃。他看见父亲仗剑而立的伟岸背影,血光在身前绽开。
快走!
母亲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如她一贯的果敢决断。她是一个太聪慧的女人,并且太善良,总能为彼此决定一条最好的路,从不把选择权留给对方。
母亲掰掉他紧抓不放的手,将他推出了转瞬间火光冲天而起的山庄。
不!!!!
他在自己的痛呼声中掉进野花烂漫的草地里。
火光与厮杀消褪散尽,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徐风安静地送来花香。
一阵清越的铃声。
他抬头,看见一双乌黑的鹿皮靴,皮革包裹住修长的小腿,往上是鸭卵青的锦衣与一截精瘦腰身,腰畔悬着一串雕琢古朴的银铃。
鹿皮靴踩着极愉悦的步伐,银铃欢响。
他下意识伸手一抓,鸭卵青的锦衣青年像一个幻觉从他手下溜走,翩跹飞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空气中有振动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