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那个中年人的声音。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姓名。
我不叫喂,谢致虚愤愤地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
——说的不错,你很有开导人的天赋。
砰。
谢致虚被落石击倒在地,撑着剑回过头,牙根紧咬才没让自己突破涵养骂娘——奉知常待在比他还安全的湖滩区域,有中年人护在跟前,连一粒沙子都沾不到他衣角。
那把轮椅,两只木轮不知以何种方式变形成长条状的撬板,上面还沾着些零落的碎石泥沙。
奉知常是顺着滑坡滑下来的。
这是何等变态的轮椅。奉知常再次搬动椅背后的机关,撬板重新拆分回扣成圆环状的木轮。
“这把轮椅……”谢致虚艰难启齿。
——先生做的。啧,你也知道,他这人没事就爱倒腾手工,竹杖已经不够他发挥了。
湖水再次涨上来,小船跃跃欲往湖中去。中年人抬着轮椅跟在奉知常身后上了船。
——动作快点,小白脸。
他原来真叫自己小白脸。情绪大起大落令谢致虚头昏脑胀,喘气都牵动胸口隐隐作痛,向湖边走了两步,隐痛变成剧痛,他脚下一软,终于想起胸口已经反复伤过三次了,最后一脚还是奉知常踢的,昏迷前来得及最后无语了一下。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梨花白,菜花黄。流水桥旁,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这是本朝一名家的春词,因十分浅显通俗且朗朗上口,常被书香人家当作儿歌念给小孩启蒙。谢致虚从小一岁听到四岁开始念书,都能倒背如流。他在这首词中醒来,给窗外明媚的春光一晃,还以为靠窗念词的是他娘鱼戏莲。
当然不是,是他时不时想起要凹一下文人气质的三师兄武理。
“哟,醒了啊。”武理波澜不惊,既没有丢了书往他榻边一跪大哭“小五啊为兄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也没有跑到院中大喊“快来人啊小五终于醒了!”
要么是他的伤完全不足道矣,要么是他昏迷的时间还不够情绪酝酿。
不过依谢致虚看,应当是他三师兄的个人作风问题。
武理翻到下一页,捻着窗边造景用的桃枝儿深情念道:“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谢致虚撑着上半身想坐起来,发觉行为颇有不便,原来是胸口厚厚缠了一圈绷带,透出一股浓重冲鼻的药味。他靠在榻枕上,窗外园林有雅致的亭台流水,但没有仆从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