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们七嘴八舌闹起来,婢女打翻了手中茶具。
梁汀的声音掐得尖细:“都给本公子住口。”
音量不高,却入耳清晰,是身怀内力之人独特的发声方式。
亭中立刻安静下来。
湖面一圈圈荡开涟漪,梁汀手腕一抖,钓线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银丝,掉起一条半尺长的鲇鱼,精准一甩,哗啦落进水桶。
婢女递过丝帕,梁汀慢条斯理擦了手,捻起一块红豆糕:“青桦呢?”
婢女回道:“青桦刚刚跑去通知老爷夫人了。”
“哼,”梁汀将手帕一扔,“大惊小怪。”
伙计道:“可不是小事啊梁公子,我们东家说了,您近日千万要小心,那刺客写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宣言,恐非空穴来风。刺客贼子哪及您嗓子金贵呢,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梁老爷和湖中岛不得掀了整个苏州城啊!”
梁汀伸手搭在伙计肩上。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白皙细嫩。
“你们酒楼若是敢拦着不让我唱词,你以为梁家和秋家就不会替我收拾你们吗?”
伙计身躯一抖。
梁汀说话的嗓音非常奇怪,尖细,像女人掐着嗓子。
唱词就算了,没想到连平日里说话也是这个样子。让谢致虚不由想起戏文中讲的梁府秘闻,梁公子的嗓子原来是这样毒坏的。
谢致虚对守亭门的说:“你且让我进去和你们公子说几句话,我正是为了保护梁公子而来,耽误了事你付得起责吗?”
守亭门的将他往外推:“去去去,少来这套!”
湖边地面忽然一震。
水榭也跟着抖三抖,水面溅起浪花。
亭里的梁汀和亭外的谢致虚同时抬头——
只见四围飞檐瓦顶上冒出排排黑衣人,皆佩剑持刀,手拿□□,作警戒状四下环顾,将一方湖水与亭台严密保护起来。
一白发长须的老者分众而出,遥遥立在房顶,冲亭台躬身行礼:“奉家主之命,特来保护公子安全。”
水面的浪花越溅越大,湖面震动起来。
亭台周围伸出无数芦苇管,密密麻麻宛如凭空出现一座芦苇荡,俨然有花木成畦手自栽之境。
芦苇管下是成片的黑影。
其中一位冒出头来,正对亭边垂钓的梁公子:“奉太老爷之命,为公子清场。”
这阵仗饶是谢致虚也没见过,眼角抽搐,心道,原来你们家的清场是要天上地下水中除了你家公子别的活物一概不许有吗……
忽见拱门后浩浩汤汤又来一队人马,领头是几个如花似玉的侍女,趾高气昂旁若无人地踏上水榭。谢致虚和守门小童都给挤进阶边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