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谨以约懂他的欲言又止。

前后两通电话,第一次还是“伤者张之年”,第二次就成了“死者张之年”。

一字之差,阴阳相隔。

这样的对比,太过戏剧,太过荒诞,也太过让人招架不住。

“没关系。”谨以约淡淡一语,把这事儿翻了篇。

她没说的是——

正是因为这两通对比强烈的电话,正是因为她亲历了这样的瞬间,正是因为她亲历了这样巨大的落差。

所以才会这样毅然决然地,奔赴暮城。

两通电话背后,是一种从生到死的断裂感。

她知道,她不亲自来这片土地看看,她弥合不了自己。

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各位家属准备上船!”从前面传来的嘹亮吼声,预示着海葬仪式即将开始。

谨以约看着宽阔无边的海面,任凭自己没说出的话,散作风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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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的那一刻,谨以约才发现,船板上早已站满了身着警服的人。

他们站姿端正,沿栏杆站了一圈,似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

谨以约未敢做声,默默走到向鸿笺身边,和他并肩站好。

鸣笛三声后,海葬专用船驶向更深的海域。

谨以约站在船尾处,手拿一捧菊花瓣,望着船经之处掀起起来的海浪,恍然悟得——

原来,是翻滚雀涌的浪花,缀成了一望无垠的大海。

人生之海也是如此——

所有惊涛骇浪,终要归于风平浪静。

海船一路向东行驶,半个小时后,停在一片海域。

谨以约和向鸿笺走到船头,赵雁抱着白色骨灰盒,站在最前方的位置。

又一声鸣笛起。

赵雁长臂一伸,把骨灰盒投掷于大海。

“敬礼!”

随着一声命令,那道坚不可摧的人墙,整齐划一地举起右臂。

谨以约紧随其后,把手里的白菊花,抛洒至无边的大海。

菊花瓣随着骨灰盒,一起流逝。

人群中有一个年轻声音在低啜——

他那么英雄的一个人,他那么波澜壮阔的一生,怎么就缩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