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约没说话。
她没立场去说是。
也没立场去说不是。
这道无解的判断题,给了后半程一路的安静。
谨以约最开始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过来,张之年会高兴?
也在此刻,在这份太过浩瀚的痛苦里,变得无足轻重。
但谜底的揭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慢。
一个小时后,向鸿笺把车停在了一座小型码头。
冬天是休渔期,所有的渔船都鳞次栉比地排列在岸边,遥遥一望,有种整齐的美感。
越过大海往远处看,能看到几座岛屿的轮廓,零星分布着,其中一些已经成了旅游胜地。
或许是看到了海,赵雁暂时把自己从那种封闭的痛感中放了出来。
她主动提及到了,刚才谨以约问的那个问题。
“被查出阿兹海默症之后,张警官的记忆总是一段一段的,这一段时间,他总是说一句话,他总是说——”赵雁的目光忽而然变得深刻起来,她语速变慢,尽力模仿着张之年说话的语气,“阿约说的对,我没有错。”
谨以约呼吸莫名一滞,鼻腔灌进去几抹咸湿海风。
赵雁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我想你一定给他的人生带来过很大的力量。所以,你今天能来送他,他一定很高兴。”
谜底揭开了,谨以约心底却不是拨云见日。
而是大雾又起。
她对张之年说过这样的话吗?
连答案都无处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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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葬仪式在中午十一点开始。
海葬,是张之年的意愿。
“等我死了,就把我葬在那片海,能飘到哪儿算哪儿。”一个肩背宽阔的男人望着海面,语气沉肃,“不管飘到哪儿,过的一生,都算一生。”
“不管飘到哪儿,过的一生,都算一生。”谨以约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下意识的一个重复,不是为了完成什么。
“我还记得很清楚,张队说这话时,是在一个阳光特别灿烂的午后,他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海,突然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预兆的。”
说话的人叫詹奇峰,是暮城风荷区派出所的一名警察,也是谨以约见到的第三个和张之年有关的人。至于罗钊,这个事件的促发人物,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
“谨小姐,我先替罗钊跟你道个歉。”詹奇峰突然转了话题。
谨以约眉头微蹙:“道歉?”
“罗钊是我们刚招进来的新警察,并不认识张队。所以当时车祸发生后,他没弄清事实就给你打了电话,如果他给你造成了困扰,我替他给你道声歉。”
谨以约觉得这歉没什么必要道。
“他事后也跟我说了,凭借一个购物车的界面,就贸然给你打电话,给你宣告一个人的伤情,是有违警察的操守的。尤其是,前后两通电话,传递的信息太过......”
话说至此,詹奇峰突然没了声音。
这个“太过”后面的形容词,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