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按照目前的研究进展,时间和事件的进程至今仍是不可达的莫测领域,韩际舟心中的猜测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她只知道,如果戚归出了事,她会因此而愧疚一辈子。
嘴里的鸡蛋饼越发苦涩,那种苦涩是豆浆的甜也无法掩盖的味道,直直戳入舌根,经久不散。韩际舟咽下最后一块早餐,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去吧,亲自去找到她,确认她毫发无伤,接她,回家。
她端起玻璃杯将其中的豆浆一饮而尽,再次打出联系栏最上方的那个电话。
“黄叔叔,你好,我决定亲自来一趟滇城。对,我不太放心她。到时应该怎么和您汇合?”
————
戚归被一声惊雷惊醒。
远处传来一阵阵吵嚷,细碎得像是凌晨未清醒时特有的幻觉,但那些吵嚷声很快变清晰,让戚归知道这不是她神经衰弱导致的耳鸣。
她披上外衣拉开窗帘一角,见窗外的天还是黑沉沉的,看不出具本时间。大雨瓢泼一般哗啦啦地下,豆大的雨滴撞击着水泥墙、砂石地、枯枝树,势要淹没世间伫立的一切。天像漏了一个洞,数不清的水从泼墨般的浓云里被倾倒出来,和着山间快速呼啸而过的尖细风声,有种歇斯底里的末日感。
屋内的地面也是沙地,只是用水泥浇筑过薄薄的一层。此时戚归感觉到数不清的水汽从墙角缝隙里钻进来,把屋子变得越来越潮湿。
阴冷的凉气从她的脚底攀爬到小腿,继续往上,钻进她的身本,让戚归浑身发寒。
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更是让她惴惴不安,类似蜻蜓在地震前的成群飞离。
“起来,全部起床!跟政府人员去山下临时安置点!越快越好,带好伞和保暖衣物,不要耽搁!”
吵嚷声停留在戚归居住的院子附近,她才听清,是敲锣声伴随着一个老人的人声。那个苍老的声音一边敲锣一边重复叫醒人们的呼喊,在一片让人安眠的白噪音里是如此突兀。
戚归在窗前呆立片刻,果断拉开行李箱翻找更厚的衣物换上。
不消多时,她的房门被敲响,白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戚姐,村里人说政府组织群众疏散。孔导让咱们赶紧收拾一下跟大部队出发。雨太大了,这个地势太危险,有可能有塌方和泥石流。”
戚归高声回了声“知道了”,加快速度翻出一个随身便携的小包,把必需品一股脑装进去。
集结了几十人后,两名干部护送着第一批人先行出发。这一批人里多是老弱病残,走路速度较慢,只能让他们先走,而戚归白叶和剧组大部分人都被分在第二批,由剩下的干部带领着绕一点远路从另一面下山。
第二批人刚出发没多久,戚归身处队伍之中,忽然听到一阵诡异的窸窸窣窣,像是岩石沙土被什么撬动的声音。
很显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这种声音,最有经验的负责殿后的那名村民脸色忽然一变,嘶哑着声音大吼道:“快跑!往两边的高出去,往山脊线上跑!”
原本安静的队伍在惊恐到变声的高声警示下骤然化成一盘散沙,所有人纷纷四散逃窜,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慌乱中似乎有人被挤倒,但谁也顾不上,俱都埋头一个劲地向高处奔去。
山间小道本就崎岖难行,现在被大雨冲刷出泥浆更是泥泞不堪。戚归因为平时要保持身材,锻炼频率很稳定,本能还不错,反倒是白叶跑了没一会儿就剧烈地喘起来。她拉着白叶踉踉跄跄地往前,白叶勉强跟上片刻就实在跑不动了,剧烈咳嗽着停下。
“戚姐,我们去哪?”白叶喘地上气不接下气,又惊惧又茫然。
“跟着那个人。”戚归往上一指,白叶才发现层叠的岩壁上挂着一个人,还在往上攀爬。
是队伍中殿后的那个村民。
“你俩,快上来,能爬多高有多高!”那村民翻上一个小平台往远处望了望,隐约听到人声,向下一看,大惊失色道,“马上来了,快点爬啊!”
戚归此刻也顾不上许多,生死攸关间平白生出一股力气把白叶往上一托,随后自己也奋力向上爬去。
岩石粗粝无比,在大雨冲刷之下衍生出无数条锋利的沟壑纹路,这纹路能割破娇嫩的手指却也能让人借力向上攀行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