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不甘心,又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把脸靠过去,唇就悬停在白布上方,眼睛向下微瞥,仔细观察着明辞越的一举一动。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黑夜里的伞叶缓缓变化了倾斜的方向,将下坠的水滴一律引去另一方向。

忽然之间,他唇瓣下的白布轻轻颤抖了几下,似乎是睫毛在动了。

纪筝迅速回身躺好,紧阖双眼,收回心思,尝试入睡。可紧接着床边传来了几声闷咳,又是几声,偏生那人还在努力抑制,声音听上去分外可怜,听得他不禁拽紧了自己的被脚。

纪筝憋了一会儿,冷声道:“回去睡吧……屋里打伞,长不高。”

明辞越回道:“臣已经不会再变了。”

纪筝撇了撇嘴:“你不长,我还要长呢。”

“是了,三年圣上似乎都能挨到我的耳侧了。”明辞越笑了,又顿了顿轻声道,“再三年,就可以超过我了。”

纪筝闻言冷下脸色,转过身去,没过多久双方的呼吸声都平稳下来,分不清谁在装睡。

这南方的倒春寒一下子冷起来绝不是开玩笑,纪筝自己统共只有两床被,一床在这里,另一床眼下还在正堂那屋。

但他可怜明辞越做什么,那是现今大燕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对,应该算是万人加一人之上……可这人竟会消瘦,会苍老,付出了自己的整个正盛年华为他撑伞,一撑就撑过了整个漫漫少年期。

纪筝往里侧挪了挪,在狭小的床上余出一人的空。

明辞越没接下暗示,没有动。

这人还固执着自己的侍卫身份呢。

纪筝无奈,只得打了一个喷嚏,装模作样地在潮湿被褥下瑟缩几下,孤零零地蜷缩,像一只被大海遗忘在沙滩上的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