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夏日即将到来的缘故,热浪的风裹挟着干燥的气息侵袭这偌大的京城。前些日子里还半透着的凉快,仿佛一下子便消失殆尽了。路边的石榴树渐渐绽放了花朵,枝头绿叶点红,娇艳的宛如初嫁的姑娘。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沈俏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坐在梳妆台前,不免仍旧有些困意,微微小憩了片刻。
“姑娘,该妆扮了!”
双晶将屋中整理了一番,站在沈俏的身后。
沈俏睁着她那略有些迷茫的眼神,渐渐的清醒了几分。
双晶抬手捋了捋沈俏的头发,看向铜镜,不免感叹道:“姑娘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呢!将来一定是个倾国倾城之人。”
铜镜中的人儿,一头乌黑的发垂落在腰侧,眉如远黛,杏眼携着若有若无的神.韵,只是肤白胜雪,倒显得有些病态,却也映衬着那巴掌大的脸蛋儿有着说不尽的风情。
沈俏听闻,不自觉地摇摇头,神色略带冷淡,却又伴着些惊诧,“你怎么也跟双莹一般贫嘴了?”
“奴婢可没有贫嘴,只是实话实说。”
沈俏不语,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渐渐漾出了笑意。
“姑娘生在皋月,榴花照眼明,是个好兆头。不似去年,去年这时候倒是怪异的很。”双晶抚着她的头发,执起梳篦,又拨弄了几番,“去年这时候,奴婢还穿着厚厚的袄子呢!姑娘今日及笄,原本奴婢还担心这天气,这下看来,姑娘一定是福气旺盛的了!”
沈俏微微蹙眉,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默了片刻,说:“但愿吧!”
只要别同上辈子一样,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想到此处,她的神色都清明了不少。
“姑娘今日行笄礼,奴婢便只将您头发梳顺了,到时候夫人会帮您插笄。奴婢现在帮您画眉。”
沈俏看着镜中墨发披散的自己,微微点头。
心中难免有些感叹——又是一次笄礼。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沉思着什么,双晶又道:“姑娘,该涂口脂了!”
她一手接过口脂,放在唇上轻轻抿了一下,原本略显苍白的唇顿时便有了光鲜的色泽。
忽然想
起了什么,轻轻瞥了一眼双晶,“母亲虽不常使唤丫头,但今日我及笄,事情定然是繁多的,这些我自己来便是,你去帮衬着母亲吧!”
双晶称是,施了一礼便转身退下。
“等等。”沈俏似想起了什么,唤住了双晶,回眸,“记着让双莹也一并过去照应着,平日里她闹闹小脾气,我还可以罩着她,今日毕竟请了不少宾客,切莫犯忌。”
※
行笄礼前须戒宾三日,沈俏依着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安安稳稳地待在府中,倒是哪儿都没有去。
晨色微露之时,她便已打理好了一切,现在只等着来人唤她去行笄礼。
闲来无事,沈俏身着一身冰蓝色的百褶如意裙跪坐在案前,捧着史书,面色沉静,似要将这史书理解的通透。
不觉间,书页已翻至半数。
指腹间竟有些翻页之时,纸张所留下的墨渍。
沈俏蹙眉,起身走进小间,提了壶茶水,壶口微倾,茶水润湿了指尖,便将这手指间的墨渍洗净了。
放下茶壶的瞬间,忽地有什么从袖口掉落,“晃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清脆落地。
她凝了凝神,看向地面,眼中顿时就生了冷意。
——梅花滴翠碧玉簪。
若不是之前将这簪子别在袖口,她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她如今之所以留着它,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将它亲手、毫不留情地还回去。
沈俏蹲下,低头拾起它,将它放在手中捻了几番,眸色微转,低声呢喃道:“看来我还得去看一眼……”
前来观礼的宾客此时被沈谦安置在前厅等待。
沈俏对自己家的府邸自然是万分熟悉的,提着裙角,连着拐了几个弯,便能够瞧见前厅的户门了。
庆幸的是,因着宾客人数较多,门便大敞着。
这正好可以让她好好地观察一番。
她悄悄地躲在厅后的大樟树后,远远的朝着座上依次而坐的人扫了一眼。
同上辈子一样,除了经常见到的人,大多数人她都不太认识。
只是,她在一处留了神儿,眼底涌出一股悲哀之气来,不过半会儿,眼中便不再看的出什么来了。
而那处端坐着的那个人手摇着玉骨扇,侧颜柔和的像是冬日暖阳,并未发觉有人正在不远处
看着他,嘴角始终是斜着笑意的,却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沈俏揉了揉眉心,似是意料之中。
又见面了,只是,这次,她不会再被迷惑了!
她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指尖竟有些颤抖,不禁轻叹一声,刚准备移步回屋,以便整理一下情绪,余光便瞟到了一个坐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人。
棕红色的束领长袍,腰封却是显眼的银色,因着隔得较远,看不清模样,只能依稀看出那人头戴着的玉冠,浑身上下洋溢着高贵之气。
看着身形,有些熟悉。
沈俏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上辈子的场景,却依旧没能回忆出来这人究竟是谁,甚至连似乎之前连一片衣角都未见过。
也许,当日及笄之礼并没有出现的这个人。
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她这辈子命运的变数呢?
沈俏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声音在叫嚣,勾着她的身体愈发向前移步。
她需要这种变数!
沈俏看了看四周,寻了个绝佳的位置再一次朝着角落看去。
只是,当她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模样时,有些不可置信,稍稍的张开了嘴巴。
她所见的不是别人。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