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弘晖甚至她这个做额娘的何其无辜,四福晋泪睫于盈,她真的没办法让自己去接受这么荒唐的一个理由。
“主子。”龚嬷嬷甚少见到福晋这般模样,不是没看到四福晋哭过,事实上从大阿哥走后,四福晋哭过的眼泪都能填满后院的池子了,只是那以前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原以为哪怕是悲伤福晋也至少是走出大阿哥离世的阴影。
如今龚嬷嬷却是犹豫了,她打了一铜盆水过来,期间嘴巴翕合,却在对上四福晋满面的悲伤后化作嘴里的悲苦。
“主子,万事还有奴婢呢。”龚嬷嬷拿着半干的帕子给四福晋净面。
四福晋摇头不语。
不是她不信任龚嬷嬷,而是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说德妃这个原本做玛嬷的人害了自己的孙子?
可除了弘晖,武氏和钮祜禄氏肚子里的不过是一滩血水罢了,没生下来,是男是女,是活是死都难说。
然不说四福晋心中有多苦恨,就是四爷此时也忍不住抱着康熙的双腿悲痛嚎哭。
这个儿子个性内敛深沉,犹记得幼时还算活拨聒噪,像一只鸭子叽叽喳喳吵得康熙耳朵发疼,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渐渐没了人,时日久了,竟是对他的冰霜寒脸习以为常了。
莫说大悲大喜,在老四身上,康熙甚少能看到他太多情绪变化,就是之前让他去苏州接回老二的女儿,不过也是微皱了眉后立马答
应下来,哪像现在……康熙坐在宝座上,只觉得秋日所穿的裤子也还是单薄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织造局还是内务府狼狈为奸、偷工减料所致,否则怎么会有丝丝凉意浸入骨髓。
“你……”康熙扶向四爷的鬓发,长叹一声:“她毕竟是你和……十四的额娘。”
四爷身子一顿,垂下的眸中掩藏着汹涌的暴风以及几许无助,他松开了抱住康熙的手,肩膀微微下滑,整个人显得颓然暮气。
“儿臣告退。”四爷磕了一个响头,也不等康熙叫起,就浑浑噩噩地出去。
康熙抬了抬手,眉心拧出一个疙瘩,却也只是叹了一声气。
四爷一路上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无表情,直至在宫门口上了马车,才眉眼变成厉色,修长白皙的手指攥住凸起的门窗,领口处的青筋仿若虬龙,直到车轱辘滑动,才长舒一口气,把自己摔倒在马车上面。
四爷仰望车顶,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苏培盛听到动静,偷偷掀开帘子,顿时呼吸一窒,只见四爷手背遮脸,似有莹光闪现但已不得而知。
苏培盛是屏住了呼吸,才没让放下帘子的手颤抖。
四爷这一回去,宫中没多时,就知道他病了。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大半,可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太医,只能想着法子开出药方,又亲手熬了药出来。
喝不进去?捏着鼻子也得往里面灌,大不了等四爷醒了被治个不敬的罪,总好过回去后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
四爷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烧了一夜,夜深的时候,梁九功也来了一趟,又悄悄地走了,直到天亮的时候,发出一身冷汗后醒来。
就好像回到康熙二十八年的时候,皇额娘走后,他也是这样,睡了一个晚上,全身的骨头仿佛被马车碾压无数遍,稍微动一下就能让人疼得龇牙咧嘴。可如今的四爷,不过是眉心蹙了蹙,又悄无声息地松开。
“爷。”苏培盛听到动静,想要搀扶。
四爷抬了抬手,他还不怎么想起身,只是略微又躺了躺,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些气力后,才在苏培盛的帮助下起身。
苏培盛扶着四爷坐好,又往他后背塞了个靠枕,才把旁边准备多时的凉白开送上,等四爷漱了
口,又换成蜜水。
清甜甘凉的蜜水滑入喉咙,仿若久旱初雨,便是四爷也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苏培盛见状就轻笑道:“奴才本还觉得多此一举,只是二格格走前一再吩咐,又亲自把白蜜送来,还盯着茶饭不眨眼地送了凉水温水过来。如今瞧着……是奴才粗心了。”谁也不是没有生过病的人,特别是发过高热的人,身体当然急需饮水,只是凉白开虽不错,可一点点糖分哪怕从心理上也能补充四爷身体所缺的部分。
“殊兰?”四爷不知这里头还有她的事情,自己生病是在计划中,可病倒后即便苏培盛没能拦下福晋,也不该是她一个小姑娘过来。
“是梁九功,他提出见二格格。”梁九功是半夜来的,便是个阉人,见个格格也不太妥当,可还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