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十三爷同七爷胤佑奉康熙的命令前往盛京谒陵,临行前康熙感念周培公在世时的情谊,想知道他后人在盛京的生活,就让十三爷到的时候去探知一二。十三爷就是在那次见到孤身一人守着周家大宅的周玉衡,也就是周培公最小的孙子。
即知道是故人,对方身体不好,哪有把人家的救命老大夫给强留下来,都不用十三爷劝说,十三福晋已经歇了心思。
田富跟着老大夫去周家拿药材,
小格格暂时无恙,四福晋留下无用,且一大家子才来庄子上,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她去分派管理,就起身同十三福晋告辞。
十三福晋这回已经缓过来了,一想到之前自己的失态,赧然说道:“这才来就连累的四嫂跟着一起人仰马翻,我实在是……”
剩下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便是再亲近的妯娌,十三福晋站在四福晋面前也觉得不好意思。
四福晋用力握住十三福晋的手,嗔道:“弟妹这说的什么话?你的心我都懂,孩子生病,哪个额娘不心痛地想去代替。能无事,就是千恩万谢的事情了,否则你四哥面前,我都不好交代。”
从小庄子上出来,一路无话,爬进马车,四福晋往后就是一仰,双眼死死闭着,眼角溢出的眼泪却缓缓流进鬓角。
龚嬷嬷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四福晋的胸口。
四福晋的眼泪流淌得更凶了。
“主子,奴婢知道你难受,可咱们都忍了这么多年了。”龚嬷嬷把四福晋揽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想想大阿哥,想想他。”
“我恨不得代替他去死。”四福晋睁开眼,眸中的浓烈恨意就快要喷溅出来,攥紧的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大腿。
龚嬷嬷抱住四福晋的手,不让她继续虐/待自己:“主子忘了,该死的是她,是李氏。”不是福晋的错,也必须不能是。
龚嬷嬷不敢想象若是四福晋心中没有了仇恨,这日子该怎么过。
马车缓缓前进,快到的时候,四福晋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龚嬷嬷伸手理了理四福晋的鬓发,目光在通红的眼睛上一顿,伸手掀开帘子,又转身扶
着四福晋下来。
“嫡额娘。”
殊兰的声音,引得四福晋抬头看去。
二人俱是一怔。
“你怎么在这?”
“妹妹她……”
殊兰停住话头,目光从四福晋红肿的眼睛上移开,对着四福晋福了福身子,轻声解释:“我不太放心,正好也不怎么饿,就想在这里等等看。”
她把老大夫送过去,却也不知道对方医术如何,小孩子生病本就好坏难料,何况那才是一周半的孩童,哪里疼痛根本说不出来。
她不放心,留在那里,又怕让十三叔分心,索性就等在门口。
四福晋面色一缓,颔首说道:“暂时没什么大碍,那老大夫的主家是你十三叔认识的人,离得不远,只要等到府医赶来就好。”也就几个时辰的功夫,从老大夫的话里来猜,应该只轻症,但小孩子的身体就跟六月的天气,晴雨不定,谁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
四福晋也没能立马保证,倒是殊兰这边。
四福晋说道:“日后不能如此莽撞了,你这随意上门,碰到和善的人家也就罢了,若是凶狠的,你就不怕吃亏?”
别管她原先是个什么身份,成了四爷府的女儿,她这个嫡福晋就有教导的责任。四福晋把弘晖教得正直善良,也不想别人太过不堪,缀了他的名声。偏原先府里的几个孩子都是李氏所生,四福晋有所顾忌,但如今多了个殊兰,便是对她的心情矛盾重重,却也忍不住去想,若是弘晖生命垂危的时候,也能有个这般为他努力的姐妹,是不是就不会等她从宫里回来,躺在榻上的身体都凉了。
殊兰眸底的惊讶一闪而逝,她听出四福晋话里的关心了。
这个嫡额娘还真是忽冷忽热,殊兰停下心中的腹诽,抬头对上四福晋的眼神,不由吐舌:“我也是着急了,想着能住到小汤山的,家中非富即贵,但若是山脚或是旁的几处地方,女儿心中也是怕的。”
小汤山可不只是这么一块地方能做温泉所用,可能住到皇帝旁边这一圈的,没有点眼色本事怕是早被人挤兑走了。
“我都自报家门了,便是没能找到大夫,也只当白走一趟。若是有……”殊兰眉眼一弯,笑道:“万幸是有了。”
倒还是有些
聪慧,看到殊兰站在门口,就知道她没有和李氏一气用膳,四福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现在是该失望还是如何,正要说话的时候,庄子里面,呼啦啦跑出好几个人来。
为首的就是李氏的大丫鬟寸心,她的视线越过殊兰,一眼就看见站在马车边上的四福晋。
殊兰站在门口,在寸心跑过去的时候,肩膀被撞,身子一歪,就要往墙角倒去,险之又险地被轻红扶住,都还未站好,就听寸心高声大喊:“嫡福晋不好了。”
“啪”龚嬷嬷的胳膊挥地用力。
寸心的脸瞬间红了一边,人也摔到地上。
龚嬷嬷怒骂:“你这贱婢,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简直一派胡言,咱们的嫡福晋好得很呢。”
寸心本就被龚嬷嬷一巴掌打蒙了,一听龚嬷嬷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龚嬷嬷冲过去又是一巴掌。
左右对称,两边肿得谁也没有亏待谁。
“还不跪下。”龚嬷嬷怒喝,站在一旁的四福晋脸色发白,胸前剧烈起伏,可见也是被寸心的话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