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他在厮杀的时候,也想过将师父留在后方营地里,但师父却不肯,一定要他将那颗珠子带上,赫龙涯知道师父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也没拒绝。

他与师父本就是一体的,师父与他,也没有分离的道理。

况且,即便他有什么事,师父也是不会有事的……

他一直这样坚信着。

直到一日,他追踪戎狄大将那嫡深入沙漠中央,才发现自己中了对方的计,他们所处的地方不仅被切断了后路,最重要的是,下面便是流沙。

连粗蛮善战的犬戎人,都不敢触碰的流沙,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性命。

他们连个传信的人都没有,身后已经被敌人封锁了,援军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赫龙涯发现自己根本爬不上去,心下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他要亡于此地了。

上阵杀敌,当然也可能被敌人杀死,这本不是稀奇的事。

但他不甘心,他们本来是有可能杀掉那嫡的,却被他逃脱了,而他急功近利,没有听从舅舅的话,贸然追出去,却没发现敌人在这里有埋伏,导致他以及手下的一队人马整体覆灭。

他死死盯住远处的外族人,双眼挣出血丝,将自己的剑猛然抛出去,刺中正前方一个戎狄人,一瓢血喷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大概是骁勇善战的戎狄人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大雍皇子直到如今还能杀人,对方已经狼狈不堪,头脸都被沙土蒙住,但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实在太骇人,扑面而来的煞气。

那嫡咽了咽口水,终究不敢上前一步,他与对方明明隔着绝对的安全距离,但刚刚的动作和先前的印象给他留下了很糟糕的回忆,所以他嚣张的话说出口,都不由减了几分气焰,“你们败了!乖乖受降,交出手印,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他们大概只会说这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个没完,中间夹杂着难懂的蛮语,赫龙涯始终咬紧了牙,不肯说话。

他们已经陷得太深了,这流沙的中央足足几丈的大小,外面的人要救,恐怕都要被这里的沙子拉下去,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拯救的。

况且,若是被那蛮人所救,还不定受多少折磨,他不愿背着这投降的骂名,他

低不下这个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戎狄人的目光已经渐露怜悯,他们已经看见了陷在流沙中的人的下场,现在已经回天乏术!

那嫡显然认定他们死定了,也不愿浪费时间,唿哨一声,率领部下返回。

赫龙涯的整个胸部都埋进沙土中,他的两只手却还露在外面,他用这最后的力气,将脖子上的红绳扯下,把脸埋入手心,干涩的眼窝已经流不出任何液体,但强烈的悲恸却显而易见。

“师父,对不起,是徒儿没用,徒儿连累了您……”

他“对不起”说了数遍,心中甚至开始犹疑,也许应该假意应下敌人的劝降,也许还能留着性命回去,回去为将士们报仇,而最最对不起的,便是一直教导着他的师父,也要随着他埋入无边的黑暗中。

但最后,他还是不忍,高高扬起手臂,将那颗黑色珠子抛向外面,他盯着那条黑色的线一路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赫龙涯慢慢回头,看向东南,那是他的故土,那里也没有什么,母妃没什么感情,爱也谈不上,父皇更连面也见不了几次,不过还有舅舅,舅舅对他很关照,倒是要令他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