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妙蹲下身，伸手戳向老树深褐色的树根，纤细的手指毫无阻碍的从树身穿过，肌肤的边缘镶着淡淡的金蓝色光圈。

这里是帝都最贫穷的z区，大多数人都买不起全息设备，因此市民们众筹了一笔经费，一致决定依靠廉价的投影，来维持这座区域最后的体面。

商父葬在离z区最近的h区的一座全息墓葬馆里，距离2.5个小时。从墓地回来，商妙就径直来到了z区的一座维修厂。

此时，她已经在庭院里等了快一个钟，百无聊赖地东走走西走走，却还是没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她抬起手臂，看了眼时间，正打算再催催，就听到后院转出来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女人，她脸上满是不耐烦，一看到商妙就皱起了眉头。

“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人，浑身没一分钱，还非得约最贵的师傅！你耽误我这么多天的时间，那十万块的定金，我一分钱都不会退你。”她鄙视地瞥了眼商妙，满满的郁闷：“我劝你别逞强了，赶紧回去收摊散伙。”

商妙全程赔着笑，听到女师傅发泄完了不满，才笑眯眯地迎上前：“苏姐姐别这么凶，我这不是来付钱了嘛！”

见苏湛湛明显愣了一下，商妙轻轻地眨了眨眼：“就按照之前约定的，用你们最高档位的服务，我已经把钱转给你了，尾款按照你们的合同，验收的时候一起付。”

这下轮到苏湛湛慌了，她几步走下台阶捏着商妙上下打量：“五千万！你哪来的？”她费尽心思抬高标价，就是为了断了商妙继续做那个破劳什子温室的念头，没想到商妙真的当真，还跑去赚钱了？？！

这么多钱，商妙铁定是不会干违法的事，那么……她定定地望着商妙，脸色一片铁青：“妙妙，你告诉姐，你是不是去a区了？”

a区是帝都最繁华的地区，声色犬马，穷尽奢华。当然，最先进的科技也在那里。

商妙去的兼职公司就是a区，乃至全球最有名的系统科技公司。

此时，商妙听苏湛湛这么问，从容点点头。却忽然看到对方眼圈一红，拉拽着她就往后院走，她的手指攥的紧紧的，力道大的商妙竟然一时无法挣脱。

等到这种不管不顾的拖拉终于停止，商妙一定神就看到面前一座近乎透明的立方体温室模型，只是个半成品，但是设计新颖，用材昂贵，完全复原了她的想法。

她看呆了……完全没意识到旁边的苏湛湛已经气的颤抖起来。

“我虽然不支持你把自己荒废在这破玩意里，但这些年，也算是对你有求必应。”苏湛湛厉声训斥，“你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开口找我？你求一下我会死吗？面子很重要吗？你竟然瞒着我，跑去那种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叔叔交待！”

商妙被苏湛湛这一波变脸吓得浑身一震，猜测大约是她知道了自己去做系统内测？可是她……不就是去做了个兼职吗？虽然是会有些危险，但是也不至于苏湛湛这么又气愤又羞恼吧？

“苏姐姐……”商妙思考了一下措辞：“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但是我总不能什么都白拿你的。我还蛮喜欢现在的工作，再做九次合同就结束了，到时候赚到的钱足够我们以后生活。而且，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有帮我报保险，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处理的。”

商妙认真地解释着，却看到苏湛湛脸色越来越黑，拳头越捏越紧，她毫不夸张地感觉到，如果有把刀，她马上就要跳起来朝自己砍过来了……

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正觉得哪里不对，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刷一下就从耳根子开始红了起来。

“等等……苏姐姐！我去的是正经公司，是国企！！！”

苏湛湛绷得紧紧的神经猛地松开，气场顿时泄了一地，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什么？”

商妙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拉着苏湛湛的手坐在模型前面，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求职经历说了一遍。

“总之呢，待遇还不错，包吃，报销车费。他们好像挺想让我转正的，不过我没答应……至于工作内容，这个是保密协议，不能说的。”

苏湛湛听到最后，整个人都囧成一团，回想到自己的刚刚的表现，她歉意地摸了摸商妙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一时冲动……都怪我不好，乱开价，害你走投无路。”她叹了口气，翻出商妙的打账记录：“反正我都帮你做差不多了，这钱啊，你就存起来将来自己用吧。”

商妙见苏湛湛要还回来，立时阻止，“什么乱开价？你做一个设计稿那么贵，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这次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自己筹钱的，总不能这辈子都靠你支援吧？”

苏湛湛神色微变，移开视线道：“你能花多少？”

“我得养着我们家温室啊。”商妙认真地合上苏湛湛的手：“你可能会觉得我太见外，但对我来说，没有交易的获取就是偷窃，你希望我变成一个小偷吗？”

苏湛湛沉默不语，商妙就继续说：“以后，我也是你的客户了。这些钱是你应得的，也算是我报答你这些年的照顾。”

她脸上露出喜色，朝着苏湛湛弯起了眼角：“我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把温室设计出来呢！不然入了冬，我那堆小宝贝都要冻死在外面了。”

苏湛湛张了张嘴，看着商妙良久，最终还是咽下去了满肚子的话。

“好。”

商妙的温室实验室爆炸已经过去7天了，大概是坐标太过偏远，除了当天的新闻播报过一句，再没有任何风声。

好像谁也不知道，在帝都最北部的z区的某个偏僻山地里，曾有人一夜之间丧失了“所有家业”，而要重启这些理想，需要一笔庞大的费用。

入夜，商妙趴在桌子上，透过窗外看了眼那片废墟，轻轻地收回视线继续按计算器。

现在，所有的植被都被暂时寄放在临时大棚里，除去新温室的设计费用和植被培育成本，还有邀工费，地质监测费，新的空气质量设备、生态平衡器得采购，再加上人工搬运的成本……

商妙愣愣地看着那一大串数不清的0，然后又看了眼自己账户的余额，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得抓紧时间干活了。”

第二天，商妙赶早班车来到了兼职所在的大厦，她刚在前台登记完就被带到了一间玻璃房，房间从外面能看到里面，但是从里面看不到外面。

负责招待的女职员微微一笑，先放下一杯矿泉水，又递出了一份厚厚的调研表：“这是拆cp系统的内测调研，您根据上面的提示完成填写即可，也可以自定义填写。”她给出一支笔，又指了指旁边的蓝色按钮，“填写完成，呼叫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