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女一吃的高兴起来更是忘乎所以,什么都听不见瞧不见。
一时桌上恢复了安静,众人各自吃喝,或津津有味或意兴阑珊,或食不吃味,不一而论。
却说老头子见桌上气氛不同寻常,也不说话,默默把碗里的半碗羹吃尽了,他一面擦嘴一面开了口。
“现下以俭省为主,只做道简单的羹调味罢了,不说以前摆那七宝羹,羊羹宴何等的奢华有趣,就单说那一次家里做百鱼羹时亦是热闹非常,人也多。”
他说着把擦嘴的帕子往桌上一放,“现下就是有这个力,也没这个心了。”
三兄弟见老头子说着说着面上还有了几丝悲凉之色,又听他说完长叹一声,都禁不住放下筷子自发地一你言我一语地想安慰老头子几句随便尽尽孝。
老头子不以为意地一摆手,指着那花架道,“今日饭摆在此实为赏兰。”
十三一听心里一虚,偷眼去看小妖女,生怕她天真无知来上几句妙言,见她只顾吃便略放了心,又顺着老大老二赞叹的目光去瞧,果见那株龙荷兰开了几枝花,柔嫩清丽,十分不俗。
三兄弟免不了又是赞叹一番。
老二道,“龙荷兰却尚是千金难求,曾经孙儿有幸在出外远游时见过兰花螳螂,实在稀罕。”
老头子闻言深深看了老二一眼,脸上忽然神色黯了下来,正要说话,只听外面回道,“十五姨太来了。”
仨兄弟一听便要退下,却被老头子拦下,“你们不用动,继续吃。”又向外吩咐道,“今日过节,她既爱吹,就让她在那池塘边的梅树坡上吹个够。”
原来今天一大早上老头子就被一阵幽怨的箫声吵醒,一问却是十五姨太与一十八姨太昨晚发生了龃龉。
十五姨太气的一夜没睡,后半夜爬起来吹洞箫,箫声呜呜咽咽直至黎明,愈来愈悲凄的声音传来,把个从来睡的雷打不动的老头子生生给呜呜醒。
老头子当时没发放,及至天擦黑才叫人去请十五姨太来。
十五姨太见老头子请不敢不来,又心里打着想告状伸冤的想头,及至抱着箫来至上房,却又听老头子如此吩咐,她心中不由灰了大半,本来胸口堵着的干棉花一下像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一下成了一团湿棉花,还是带冰碴的湿棉花,
此刻这团带着冰碴的湿棉花堵的她心中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在中间像块冰冻的五脏六腑生疼。
十五姨太见老头子发完一句就再不说话,及至她想跃跃欲试进门,却见几个差人来“请”她出去听命行事,她只得按捺住胸口的一团冰碴棉花气,踩着高跟鞋,三摇一晃地出了上房。
及至到了那园子的梅树坡前,她立在池塘边儿的一丛山石旁,用余光瞅了瞅身后跟着的寸步不离的两个上房的婆子,她恨叹了一口气,一跺脚认命地抄起一直抱着的箫,轻启朱唇就吹了起来。
十五姨太自来通曲艺,尤其在箫上颇有造诣,此刻她心里哀悲,吹出的箫声更是对应心境,先还是婉转悠扬,和缓幽鸣,后来更是凄清呜咽,如泣如诉。
这二月里,一入夜还是十分寒浸浸的,那十五姨太身娇体软,站在池塘的边上被寒风一吹,再痛彻悲戚地吐着热气吹箫也是实在够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