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铁公鸡王

十三便是知道铁公鸡王从来都吝啬如命,此时却也禁不住发乐,他故意咳了一声,对着慌忙放下油灯的铁公鸡王道,“米老板家财万贯,平日里就吃这些东西?”

铁公鸡王见十三指着饭桌上两碗饭菜问他,赶紧坐下把桌上的饭菜全都拢到自己面前,当成宝贝似的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生怕有人来抢,一点没有要让十三的意思。

十三看他面上一片绿菜色,两眼也冒着绿光,一双半新不旧的筷子使的虎虎生风,把那碗看不出是什么菜色的饭食不停歇地直往嘴里扒拉,连眼都吃绿了。

他边仰头吃着,桌下的两条腿还边颤微微打着摆子,活似一幅刚逃荒来的难民样,吃起饭来比饿了十天半月的野狗抢食还冲。

原来这铁公鸡王自从十三兵败,他又见了王二毛子的行为做派,便猜度着若去碰瓷这新司令,大约不会吃上白饭,至多是讨上两顿好打。

铁公鸡王虽是人极为吝啬却不是瓜皮脑袋,他看出王二毛子和十三完全分属两类人,在王二毛子征首税时,他掂量来掂量去也不敢反抗。

及至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钱后,他又疼的像肋骨条被掰折了一样,天天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睡不着觉便会胡思乱想,再又忆及被仆人卷走的财物,新愁旧恨,他内心更是转圜不过来。

捂着棉被饿着肚子闷了几天,他决定现下只能发挥节流的极限,把平常怡情小酌的下酒菜,————咸菜汤子泡石头子,当成正餐来吃。

吃了几天他就两眼昏花感觉要升天,实在饿的受不住,他便把那今日早起才扫了囤底的一层被老鼠吃剩蛀坏的苞米粒子,自个儿推磨碾成棒子面儿,命他婆娘加上五六倍的野菜干子,用水和了蒸着吃。

他又怕菜窝头费火,便指使他婆娘直拉扒拉扒拉就上屉,给他做成了省火的“菜扒拉”,都是野菜就一小把粗棒子面儿。

十三见他对着的那碗“野菜棒子面扒拉”很快见了底,禁不住问道,“米老板勤俭至极,开着这么大粮栈还至于舍不得吃米?”

铁公鸡王闻言正舔完碗底,边把那咸菜汤子泡石头子拿过来,边咂着嘴儿回道,“俗话那个说哩,卖油的娘子水梳头,我是卖米的汉子肚里没油。”说着就拣了一块最大的石头子衔了含在嘴里咂摸。

这铁公鸡王开了半辈子米铺不舍得吃米,老鼠却在米仓里欢实的吃的倒挺肥,他见了那大肥老鼠恨的眼珠子出血,可捉来捉去捉不尽,与老鼠对抗半辈子仍处下风。

后来他想了个巧宗儿,隔个把月他就逮几只大老鼠蒸了下酒开荤,美曰其名“米换肉”,而他铺子亦从那以后就明令不许下耗子药。

此时铁公鸡王咂摸着齁咸的石头子,想着大肥老鼠的肉味,边咂摸边叹气,“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是大人物哪里能知道这些?我外面看着好大的家业,实则内里一个钱没有。现在穷困的只能吃石头子过活,苦啊!”

他生怕十三一个兴起打他店里的主意扣索他的钱米,赶紧边哭穷卖惨,边一粒粒地拣着咸菜汤子里的石头子咂么。

十三见铁公鸡王装穷装的亲力亲为,以身作则,人穷合一,十分有创意。便禁不住调侃他,“米老板真会妄自菲薄,这石子羹可是文人隐士追求高雅的爱物,米老板天天能以此佐餐,想来不日便能羽化升仙。”

铁公鸡王听十三的话说的十分漂亮,却隐隐透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总像是咒自己要吃死了一样。

他含着咸石头子,低头闷了闷决定不予反驳,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石子羹?真有此等美食?您不是讽刺鄙人做乐?”

见十三一点头不似玩笑,他禁不住追着刨根问底,全然忘了做刚刚装穷卖惨打苦哈哈的戏码。

十三见铁公鸡王顶着一脸殷切的菜色眼冒绿光,只得偏过头告诉他,“自然是有,在清澈溪流处,取带石藓的小石子一二十枚,汲泉水煮之,滋味比螺肉还要鲜美,隐然有泉石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