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医院。
长长的廊道,两旁都是扶手,偶有病人家属烦躁得像困兽一样在这里踱步绕圈,偶有白衣护士推着病人快速走过。
好似充盈满人世间所有复杂的情绪,却静得悄无声息,一?点人声也没有。
明亮的白帜灯把这儿照得不似人间。
icu,重?症监护科。
曾一荻是在抢救室外面见到裴煜的。
他?靠在墙上,垂头凝思,神?情很?疲惫的样子,西服领口微微散开为自己透气。
看见她过来,他?直起身,迎上去。
曾一荻一头扑进裴煜怀里,裴煜下意识去接,却被人揪住衣领。
曾一荻问他:“人呢?!”她悲痛道:“为什么会先通知你?”
裴煜哑然。
她身体没力气,一?个劲往下掉。
裴煜费力扶住她,低声解释:“之前我帮村民们的忙,留下过电话。你电话换了,你奶奶出事时,他?们联系不到你,先打了我的电话。”
曾一荻僵住。
她这算什么?是因为她换了电话,才联系不到她?
那她换这个电话干什么?那么卖命工作干什么?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察觉她的异样,裴煜搭上她的肩头安慰道:“已经没事了,之前在县医院经历过第一次手术,他?们条件不够,说要转院,我看市医院条件也很?差,自作主张联系了北城这边,等?你奶奶情况稳定后就转了过来,现在在进行第二次手术。”
曾一荻抬起头,尽力平复心?情问裴煜:“是什么问题?”
“脑溢血。”裴煜说:“突发的,这谁也控制不了。”
曾一荻眼眶瞬间红了,她委屈地捂住了嘴,低头无声啜泣。
从来没见过这人那么脆弱无助的模样。
裴煜心?疼得蹙眉,他?扶着曾一荻的肩头,贴近她宽慰:“会没事的,这里有全国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救回你奶奶。”
这安慰并不是很起作用。
曾一荻知道脑溢血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突发疾病,死亡率极高,就算救回来也会有很?多后遗症。
她摆手,“谢谢你,帮我救治我奶奶。”她转身擦干眼泪,走到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裴煜没有
跟过去,他?知道这一?会儿还是让她冷静一?下比较好。
噔噔噔的脚步声又传来,是停好车的小助理赶上来了。
看到这个场面小助理也明白了,没问什么,走到曾一荻旁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曾一荻把头埋进她的臂弯里抽泣。
三?个人带上林秘书,就在门外无声的等?。
无声最是磨人。
那急救室墙上钟表一跳一跳的秒针,像是一把钝刀子,割在人心?上,令人七上八下的煎熬。
有一?个护士从里面推门出来。
四人立马围上去,曾一荻说:“怎么样?是结束了吗?”
护士说:“病人要加量输血,我们这里先给她用上了,但血库规定,用多少血得补多少血,你们现在拿着单子去二楼抽血,把用的量补上。”
四个人去到二楼,小助理贫血又不能抽血,三?个人把量分了分,抽到嘴唇发白。
曾一荻看裴煜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头晕的样子,有些心?疼,一?旁链接他?左臂的透明导管里,深红的血液还在不停流淌。
他?老是熬夜,造血功能估计也不太好。
曾一荻悄悄走过去跟正在帮裴煜抽血的护士说:“少抽他一?点,匀到我头上。”
三?人抽得眼前冒金星,脚步打瓢,才回到抢救室门前,盯着那红灯又是等。
等?到屋外日升月落,走廊里照进了白日的阳光,等?到icu也变得热闹起来,有探病的亲属和护士在走动。
看着时间快十点了,林秘书提出让曾一荻先去吃早饭。
“是啊,去吃吧,我们在这里帮你看着。”
裴煜和小助理附和道。
“有什么事,你也不能先垮掉不是?”
曾一荻这才动身去吃饭。
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医院大门,曾一荻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竟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明明是生命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天,可她最?重?要的人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生死未卜,造物主怎么能把这种平凡和这种苦难那么毫无违和地结合在一起?
没有经历过,她恐怕永远无法懂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