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遇春走了过去，轻轻地将小桔的散发拔开来，便看到了她的脸，他刚刚还仔细打量过的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确认他没有杀错人。可是……这张脸跟他刚刚看到的脸已经不一样了，扁扁的脸被人打得红红的高肿起来，肿得连脸上的小雀斑也看不见了……

冷遇春也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看到这样一张脸，他心里还是颤了一下。刚刚就是这张脸，一脸微汗地跑过去拉住了他。虽然他不一定便会走进那片沼地，但其实她那时跑过来拉住他，他还是挺感激地。只片刻没见，那张脸就变成了这样！大家都说当侍卫挺不容易的，可他常年在宫里行走，却知道，当宫女更不容易！她应该就是宫女中当得最不容易的一种吧！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跑过去拉他！

红肿的脸上，一双被挤得没了余地的眼睛，使劲地慢慢地睁开了一点儿。眼睛慢慢的聚焦，等眼睛的主人慢慢看清是他，高肿的脸下的嘴角竟然还轻轻地扯出一丝笑意来。

含糊的声音勉强吐出几个他能猜出来的字“遇春哥！”

她应该是长宁没错了，可是他又想起，她似乎说过她不叫长宁，她说她叫什么来着？冷遇春想了想，没想出来，“长宁！”他叫了她一声，还没问出口，她似乎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

“小桔，我叫小桔！遇春哥，我叫小桔！”虽然吐字并不清楚，但冷遇春听懂了，她叫小桔，他点了点头，把这个名字印在脑子里。

这将是他要杀的第一个赵国人，他必须记住她，哪怕他是因为公主的命令才要杀她的。

看到他点头，小桔知道，他记住自己的名字了，高肿的脸上又扯出一丝笑来。然后，她只觉身上一凉，腹部一阵绞痛，不一会儿，嘴角便有温温的液体流了出来。小桔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可眼前的冷遇春已经看不清楚了。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冷遇春，那个看着她时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不屑的男人，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笑了，说了句“谢谢！”

她是被亲爹送进宫的，家里的姐妹里就她长得丑一些，于是爹爹便把她送进了宫。都说宫里的女人不容易，她小心翼翼，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等到三十岁，然后被遣出宫去的。可是，她再怎么小心，还是不小心被嘉南公主一眼看上了，她的一生全变了。她到嘉南公主身边只有三年，可她却觉得自己过了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太长了。这样很好，她早就对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厌烦了。死在他的手上，总比死在哪个她讨厌的人的手里好，她真的感谢他。

看着小桔慢慢闭上了眼，冷遇春觉得，她似乎是笑着闭上眼的。她难道不生气吗？她难道不怨恨自己吗？他想起她拉住自己时一脸担心的眼神，想起她跟自己说话时那种小心翼翼，想起她听自己说不要听别人挑拨时，一脸的失望……

难道他错了吗？他拔了拔小桔的乱发，想看清她的样子，可是，她的样子已经看不清了，没有小雀斑的脸。他低下头，努力回想自己之前打量过的脸，他想记住她的样子。毕竟她是他杀的第一个赵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