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回程路上李默群正在叮嘱唐氏夫妇一些注意事项。除了要提防毕忠良将来工作中使绊子,还要留意行动处一分队的队长陈深。

此人吃、喝、赌样样皆通,更是上海各大舞厅的常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瘪三在毕忠良眼里是宝贝,平素称兄道弟来往频密,陈深工作中出现纰漏,毕忠良总极力包庇。将来对上免不得吃些小亏,在没有站稳脚跟前切记要学会隐忍。

“山海明白,请舅舅放心。”

“劳舅舅费心,碧城也会小心行事的。”

唐氏夫妇送完李默群,回到上海的居所,唐山海里里外外先翻查一遍,确认房间内没有窃听器便质问徐碧城今晚为何失态,是否有什么事情隐瞒自己。徐碧城摆出委屈的脸孔,唐山海凭什么那么凶的审问自己。

“我不是以丈夫的身份在质问你,我们是工作搭档,生死相依。此次潜伏76号任务重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碧城,你明白吗?”

“我都说我做不来的,你们偏要我来。”

徐碧城越想越委屈,眼中蓄泪随时决堤。唐山海不由地放柔表情,上海之行凶险异常。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女人不适合参与政治斗争,应当养在深闺中抚琴读书悠闲一生。让人哀叹的是生在命如草芥乱世之中,谁又能苟且偷生。

唐山海晓以大义又宽慰几句,徐碧城总算交代,今日是偶遇故人才会失常。

“徐碧城是你在黄埔军校职教时教过的学生?”

“唔,第十六期。今天看到人我也挺诧异的,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嫁人,还嫁给唐山海。最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是李主任的远亲。”

陈深在毕忠良面前毫无隐瞒,现在不说,等徐碧城的档案送到处里,毕忠良自己看到又该开始怀疑。倒不如提前报备,免得麻烦。

“李默群蓄谋已久呐。”

毕忠良揉动太阳穴,思考如何拔出李默群安插在行动处的眼线。

第二日,唐氏夫妇正式报到。76号外墙已经粉刷一新,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走廊上和各间办公室也逐一刷过漆,里里外外一股浓重油漆味,不开窗能被熏死。

唐山海咳嗽一个上午,徐碧城好像对油漆味过敏,脸上起了几粒红疹。她不是个例,行动处几个女同事都出现相似的症状。

这种环境是不能办公的,大伙儿反应到上级请求解决。一层层递交很快到了毕忠良面前,他很不耐烦为这点破事出头,后发现陈深那张小白脸居然也迸发出几粒红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新处长对群众们反馈的意见很重视,大笔一挥,征用华懋饭店做临时办公点,等76号的油漆味散尽再搬回去。

就这么着华懋饭店成了汉奸们的临时据点,不仅解决办公的问题,伙食方面有了质的飞跃。从早餐到宵夜,厨房三班倒换着花样做。想吃什么直接点,关键还不要钱。一下子自愿加班的人翻了几番。

每逢用餐点,时常能看这样的场景。这桌子涮火锅灌冰啤,那边姿态优雅的切牛排,怕胖的女文员美滋滋的享用水果沙拉,无肉不欢着大嚼红烧肉。服务生脚不沾地的在各张桌子间隙穿梭来回,后厨的盘子来不及洗。

“太不像话了。”

毕忠良对这群吃货十分的不满,平时抓犯人怎么不见这么积极。此时陈深对此有不同看法,他已经发现新处长的优点:不吝啬金钱。

“老毕你学学处座,人家才来多久啊,现在是76号上下人心所向啊。你要好好反省一下。”

“你滚!”

毕忠良手指大门,陈深一耸肩头吊儿郎当走出去。路过第二队的临时办公室,他想了想手插口袋溜达进去,门都没敲。

“唐队长”

唐山海合起文件放下钢笔,微笑道:“陈队长又来串门啊。”

这个“又”有些说法,陈深不是第一回来,每回来都没什么要事,无非闲扯淡顺便借走些好东西,但借出去的总不见还回来。对这种行为有一个形象词语:打秋风。

“刚巧路过进来看看。”陈深一屁股坐进柔软的沙发内,二郎腿一翘,俨然把此间当成自己办公室。

“茶还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