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玉低下头,沉默一瞬,呐呐道:“我其实早就到了,在这等你,一直没看到你出来。”
鱼香默了默,借着手电筒里的光,看清他脸上被蚊子咬的红包,胳膊上也有,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
“你傻啊,你可以喊我一声,就说找我有事不就行了。”
宋书玉摇头,“不行的,要是婶子看出来了怎么办?”
“那你也可以先回家,明天上工我去地里就能看到你了。”
鱼香噘着嘴,心疼地摸了摸他胳膊。
宋书玉脸色一变,忙拉下她的手,说没事。
“我有东西要给你,回了家就没有了。”
“什么东西啊?”
问完,鱼香才注意到他肩上背着个鼓鼓的布包,看上去还挺新。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背这个。”
她还以为他会一直背着麻袋呢。
“这是厂里发的,”宋书玉打开包,拿出一个肉罐头,鱼香瞥见肉,眼都绿了,又见他拿出一袋麦芽糖,不住地咽口水。
宋书玉眼里泛起笑意:“这是我从县里买的,你看完书吃,等月底我回来再给你买。”
鱼香伸手,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嫌一只手拿不过来,把手电筒关上揣到兜里,腾出另一只手,拿过麦芽糖,抱在怀里。
“憨憨你真好。”
宋书玉愣了下:“?”
“你叫我什么?”
鱼香嘴丫子几乎咧到了耳根:“憨憨呀。”
宋书玉有些不高兴,小声抗议:“这是骂人的话。”
鱼香:“这明明是我对你的称呼,你还叫我香香呢,我香香的,你憨憨的,正好。”
宋书玉抿了抿唇,不说话。
鱼香抬起眼,咦了声,“难不成你还想我喊你书书或玉玉吗?”
宋书玉脸热,“我不是这个意思。”
鱼香嘿嘿笑,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
宋书玉看着她,心想憨憨就憨憨吧,反正他确实挺憨的。
鱼香开心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问他:“这肉罐头会不会太贵了?你还要存钱治腿呢。”
“没有多贵,贵也买给你吃。”
“哦。”
鱼香点了点脚尖,心里一阵雀跃。
四下寂静,一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几秒后,宋书玉呼了口气,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语气坚定道:“香香,我会对你好的,以后也会对你好的,一直都会对你好的。”
“哦,”鱼香点点下巴,过了会,咬了咬唇,抬起头看他,有些扭捏:“那我也会对你好的,一直对你好。”
宋书玉想摸摸她的头,抬起手又放了下去,嗯了声。
“你回去睡觉吧,把罐头藏好,不要让婶子发现,等你差不多吃完,月底我就回来了,再给你带。”
两人分开,鱼香抱着罐头,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屋里,把罐头和麦芽糖藏在自己的书包里,又把书包放在木箱子里锁上。
这样要是她娘过来屋里翻东西,她就可以直接把书包拿走。
鱼香吹灭煤油灯,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一个事,她还没有问宋书玉,他是不是真的在厂里干活呢。
他刚才还说背的布包是厂里给的,那应该就是真的吧,她三哥厂里也时不时发些东西。
鱼香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明天找个时间问他一下。
队里人多眼杂,鱼香从县里回来的时候刚被她三哥说过,自然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去问宋书玉,这样一来,要防着人找宋书玉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尤其是防着自家人。
鱼香想起她三哥说的话,一想到她和宋书玉的事被她娘发现,心肝就直颤。
她还不想被她娘揍死。
第二天鱼香去地里送水,从宋家那一片地头路过,地里就宋书玉一个人。
鱼香从县里回来后,才知道上个月宋书玉后娘陈杏花去了后,他爹就把他那个弟弟揍了一顿,扔到了陈杏花娘家,说不是他的种他不养,堵在陈家家门口不走,让人把这些年他养宋伟的钱都赔给他。
陈家哪里可能会认,死活也不给钱,宋大军就白天昼夜都堵着门,连人去上茅厕都跟着。
陈家闹到公社,当天晚上宋大军就揣着杀猪刀过去,把陈家一伙人吓得屁滚尿流,当即掏了两百块钱,真是把家底都赔上了。
公社的人赶过去时,陈家外面围着一群人,宋大军正拿着杀猪刀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拎着陈家大孙子,问陈杏花的事。
陈家人磨叽半天,眼看宋大军不要命了,把刀子驾到了大孙子脖子上,才把陈杏花以前和知青鬼混的事说了出来。
那知青前几年就回了城,宋大军找不到人,就拿着钱天天去镇上打酒喝。
“当初因为那孩子把狗娃的腿打断,现在好了,自己亲儿子不疼,疼的孩子还是别人的,真是报应。”
村里谁不这样说。
现在就他一个人,估计他爹又去买酒喝了。
鱼香抱着水瓶经过,捂着嘴咳了一声,宋书玉背对着她,挥汗如雨,完全没有察觉到。
鱼香瘪了瘪嘴,又重重咳了一声,拿着锄头的人才僵了一下,转过身。
鱼香瞅了他一眼,抬起下巴,气哼哼走了。
天气热,鱼香站在地头呆了一会,原本还想等他们下工,找个机会和宋书玉说会话的,现在实在受不了,额头的汗直冒,她才站了一会,就觉得身上的衣服湿了,黏黏的粘在身上。
王淑兰喝了口水,催她:“还站在这干什么,狗蛋还在家呢,赶快回去。”
话音未落,鱼香就已经跑了,小腿嗖嗖的,一眨眼就跑没了。
王淑兰:“……”
鱼香回了家,想着宋书玉明天就要回城,大不了她今天晚上去找他。
他们总不能就见一面吧,哪有这样处对象的。
鱼香一边念叨,一边看书,顺便教狗蛋做题,到了下工时间,王淑兰一群人回来了。
离得老远,鱼香就听到她娘一口一个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