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夏桃。”冯笃思垂下眼?睛。
她悄不做声往宫门外走,皇宫的墙垣破破烂烂,守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宫里游荡的婢女和太?监都四散奔逃,她低着头,掩着面孔,在甬道?上小步前进,正?拐弯,遇见一个绿眼?睛竖瞳的女子,同样穿着宫女服,手里拎着一个挎包似乎要逃出去。
狼眼?女子上下打量她,嘲笑:“你倒是个忠心的,这时候还不慌不忙。”
三皇子被下大狱的那一天,侍卫查封了宫殿,遣散了奴婢,狼眼?女子和冯笃思混在一群宫女中,仿佛待宰羔羊一样任人?驱赶。狼眼?女子说她们就要发配到掖庭了。冯笃思没?吭声,反而出手帮狼眼?女子挡了几下侍卫的粗鲁拖拽,这短短几秒她们的仇怨就化解开了,狼眼?女子问她那天的缘由——为什么刚来就要打她。
“我听见你们说,我是野猫野狗。”
“是个任人?玩弄的东西。”
当时狼眼?女子愣了一下:“我没?说……算了,也可能?说过,对不起。”
“没?关?系。”冯笃思看着远处,“都过去了。”
狼眼?女子刚要一笑解千愁,她笑盈盈的脸蛋还没?有朝向冯笃
思,就看见旁边的女子一个飞扑冲了出去,跪在路过的二皇子脚边,重重磕下,那声音砸在她心上。冯笃思求二皇子收留她——她说,她知道?很多三皇子的密事?。
回忆结束。
在烟尘四起的宫墙下。
狼眼?女子一身掖庭的灰布衣服,不齿地嘲笑冯笃思:“你的骨子就是贱,你担不起任何一个好主子的恩宠。”
冯笃思眼?皮一抬就走过,把狼眼?女子的声音远远扔在后?面。她从斜倒的墙壁出了皇宫,顺着小岔路往记忆中的府邸走去,路上,脑海中的二皇子问:“你的主子是谁?”
二皇子实在想不起来。
他一天睡四个小时,还要有四个小时读书?问道?,四个小时修炼,四个小时关?心朝廷大事?和手下谋算阴谋诡计,四个小时各方走动拉动关?系,四个小时应付六艺课业和去找父亲讨赏——他根本记不得身边一个小小婢女的面孔。
冯笃思停下了。
她站在望远侯高高的门匾下。
——我的主人?是我。
她没?有回答二皇子,而是敲门而入,带着皇子的口谕见到了躺卧在病床上的望远侯小侯爷李雪消,这个男人?自从上一次在大街上突发心绞之后?,便一直卧床梦游。脸色苍白一片。
冯笃思坐在床边。
目光悲悯。
她把手搭在李雪消的手臂上,这样目光直亮,毫不遮掩的看着男子。
“我来看你了,主子。”
顺着接触,二皇子的灵魂转移到了李雪消身上。在两?人?的大脑中李雪消痛苦嚎叫,他状若疯狂,不信自己对二皇子一腔信任却落此结局,二皇子不屑笑笑,他是君,李雪消是臣,臣为君死,不是应有之义吗。
他吃掉了李雪消的灵魂,接管了这具身体。
“嗝。”
一个小小的,不雅的声音。
“只有水银。倒也够用。”二皇子笑道?。
下一刻。
三皇子破墙而出,他瞬间变身,形如黑色无形之恶魔,张开一张深渊饕餮般的巨口,将附着二皇子灵魂的李雪消吞吃入腹——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仿佛转瞬之间,二皇子看到婢女夏桃盈动的目光,每一帧都映在他心中,他想到了自己大婚时漫天的红色,又想起
自己杀掉父亲时,父亲不敢置信的眼?神。
父亲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你我即使君臣,也是父子。但是现在——你要吃了我。”
他听见自己说。
“父亲,我吃掉你,我就成了君主和父亲,你我之间的纲常也就不复存在。”
他想不起来父亲的眼?神。
蔓延的红与黑充斥了他的双眼?。
恶魔吃完二皇子的灵魂和李雪消的身体。扭着黑色身体看向坐在一旁的冯笃思,一排血点印在她脸侧,冯笃思伸手擦了擦,好像神游天外。
——驱逐。
一道?无形之音震慑了恶魔的灵魂,他再次被剥离。剩下一个茫然的周猫坐在床上,摸摸嘴:“这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