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骨检测是个大事,基本全家?老?少出动,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这三百六十七个小孩的亲属有?数千人?,全都站在广场上翘首以待,一?朝鲤鱼跃龙门,一?朝泥鳅爬滩地。是龙是虫,全看今朝。
如洋葱一?样层层剥下。
被筛掉的小孩就像是无用?的废料一?样被倒掉,一?些家?庭抱头痛哭,另一?些家?庭心中期望越盛……最后,一?个黑扑扑,像是泥鳅一?样的小孩留在了天平上。
在聚光灯一?样的目光下。
这个小孩就是那唯一?的“水银”。
众人?讨论:“这孩子是谁,谁认识他吗?”一?个年纪小的孩子指着他大喊:“是城南的小乞丐——”这声音在沸腾人?声中传递,但?也无人?在乎了。
当场就有?宫人?带着小孩上了城楼。
此时宫墙上的文武百官无人?在乎他黑漆漆的袖子和污渍的面庞,就算是皇帝也一?脸亲切慰问,夸他是顶梁柱。又给小孩封爵赐名,要收他为养子,说到兴奋,又搂着小孩的肩膀,要为他举行一?场盛大的宫廷宴乐。
宫人?在旁小声提醒。
“还没测完。”
说的正是季槐梦这群废物公子。
皇帝兴致恹恹,这些人?十年前已经测过,没根骨,第二次测,自然也不会出意外,但?他还是勉强停留在宝座上,挥手:“开始吧。”
季槐梦下车。
他有?点困。
和他一?样下车的有?几十个人?,都是一?念城里高?不成低不就的废物公子们,其中光禄寺卿那个带玉扳指的少爷自嘲:“丢人?现眼。”
旁边一?群人?怒瞪。
不少人?为了提升
根骨,不知?道废了多少工夫。就等这十二年的天平一?开,从此改头换面,那容得这两个人?吊车尾在这儿打岔。
礼部清吏司祠祭郎中的儿子上来就要揍他们,却叫人?死死拦住,道:“左边那个是天将府的季槐梦,别起冲突。”全民偶像季启明?可是陪着弟弟过来了,千万别丢这个脸。
只能恹恹收手。
这几十人?同时上了天平右侧。
天平尊右卑左。皇亲国?戚并诸位权贵的子嗣上右称,凡民的子嗣上左称,以示尊卑。
“从没有?这样的事。”光禄寺卿的儿子摊开扇子,半挡着脸,他对季槐梦道:“哪一?个权贵家?的孩子不是单独上称,就我们,”他扫视了一?圈,各个锦衣华服,细皮嫩肉,“是一?群人?,跟个猪崽子似的挤在一?块,都不够丢脸的。”
皇子皇女二十,宗亲四百,大臣子女八百,这一?千二百二十人?全部单独上称,量完之后不论后果向皇帝行礼之后才下来。哪像他们,好几十个人?堆在一?块,热热闹闹,惹人?笑话。
“为我们好。”
季槐梦道。
光禄寺卿的儿子诧异:“为我们好?”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深夜,天凉,除了几个准备了羔裘披在外面,大多数是一?身长衣。好的外面套着大袖半身深色斓衫,稍微暖和,差的就一?身里衣外套了薄袍,瑟瑟发抖。
季槐梦往人?群背后一?挤,又招手叫光禄寺卿的儿子过来:“来,挡风。”
光禄寺卿的儿子大笑:“好胆子,我喜欢!”说着,往人?群中一?跳,惹来怒瞪。
这时四十九座黑铁鼎徐徐搬上天平。
三息之后。
天平朝右。
称上有?人?是黑铁鼎资质。
“哇喔——”众人?惊喜。
有?人?起哄:“这是有?人?老?树逢春,铁树开花了呗,等会发银子啊,见者有?份!”
“哈哈哈好说,最贵的八仙楼走起,开他个三天三夜流水宴!”说这话的是礼部尚书之子,豪气冲天。
“就等您这句话,上一?档,流水宴翻一?番,敢不敢!您要是应了水银,那可是得请全城吃半年的饭!”
“那我可谢您吉言!”
正说着。
七尊青铜鼎上称。
又是三息。
天平朝右。
“这是谁家?的祖坟冒青烟了,还不赶紧差人?去看?”
“今早我一?起床就听见燕子喳喳叫,保准是我。”
“要点脸吧,你这老?陈皮快厚的当盾牌了。”
这热闹景引得台上台下齐齐观看,谁不知?道这黄金天平上的是一?念城出名的纨绔儿,十年前测了一?次,没声没息,想不到还有?人?在这儿憋大招呢。
霜铅上称。
三息过后。
天平朝右。
此时没人?闹腾了。
对这群废物公子来说,黑铁可以争取,青铜能够幻想,霜铅那……就是连做梦也没想到的,没看二十个皇子皇女也才出了三个霜铅吗。
“坏了吧?”
有?人?怯怯。
不过流程还得继续走下去。
天师起身,法杖一?挥,七座白色锡鼎缓缓落下。三息过后,天平朝右。
“……”
“…………”
“啪。”一?个年轻男子甩了自己一?巴掌。
“我是没睡醒呢,怎么做这种怪梦。”又回头在同伴堆里一?看,“这是哪个神仙藏在这儿了。”
台上的文武百官并诸侯权贵纷纷起身。
这是他们的子嗣,出一?个白锡,相当光耀门楣——不过问题是,鼎上站了四十多个人?,是哪个?
皇帝也拍掌。
他自然高?兴麾下人?才济济。
“我先祝贺大臣喜获麒麟儿。”
天师站在高?台上。他手中动作没停。
七座水银鼎上场。
三息之后。
“哗啦——”几乎所有?人?同时起身,衣摆发出齐刷刷的摩擦声。
“——天平朝右!”
尖利声响起。
“是水银!水银啊,是水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