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说不上来。
于是他常常给新娘许诺,说会照顾她的家人啦,会给她很多很多钱啦之类可有可无的承诺,让新娘心甘情愿被他吃掉。
有时候他吃嗨了。
第二天去献祭河神的时候,新娘的骨头架子会从轿子里掉出去。
抬轿子的人也很习惯。弯下腰,把骨头塞回去,就完了。
大家都习惯了。
都习以为常。
渐渐地,望山村就变成了这样。
尤慧合上本子。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感受到一种微妙的颠倒感。就像是有人用棍子在她脑子里捅了好几下,随后又用力搅了搅。
她蹲下身,摸摸妮妮的脑袋。
妮妮看着山下的望山村。
“村子下面都是地洞。”
尤慧差异:“这么多洞穴?是为了避难?”
妮妮摇头:“不是的。”她进了祠堂之后,粗粗摸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地洞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望山村多大,地洞就有多大。
“地洞里的,都是族长。”
韩长生吃了好多年的人,他的根系如同植物一样生长,随着望山村一起蔓延,它这样庞大,这样不可战胜。它没有形态,变得越来越非人,却真的长成了它期望的那样“长生不死”。
妮妮自问自答了一句:“他真的能杀掉它吗。不过无所谓了。”她已经逃出来了。
山脚下的小黑点动了。
胖子也站起来也看槐梦到底想干什么。
他发现一点门道,却又不敢置信。只见山下传来一阵巨大响动,河道在一剑之下多了条岔道,汹涌澎湃的河水改变了方向朝望山村驻地涌去。
连日来因连绵不绝的雨水而不断上涨的河水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如猛兽出闸一样肆无忌惮,在一片汪洋中冲垮了望山村的黑瓦白墙。许许多多东西撞在一起,柔软的血肉撞上坚硬的石砖,血腥气在水中蔓延。
但是不够,还不够,地面上的已经摧毁了,但地表
之下的痼疾还在阴暗生长。
那个黑色人影站在灰白色水泥长杆上,如渡鸦雀鸟一样微不可见。似乎太多的云朵和太狂乱的风就会将他带走。
他举起手。手中正是那把漆黑如铁的长刀。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点东西,一些能够让风和气流凝固的,一种某种让人屏住呼吸的东西,哪怕胖子站在山腰距离如此之远他也会忍不住屏住呼吸,脑子里代表着危险的那根弦一跳一跳。
下一瞬。
风云变色。不过如此。
就好像一道呼啸的气流从地极之北汹涌卷来,在广阔无垠的平原暴虐横行,将一切生命和无生命之物卷入它的狂乱之舞中。天和地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消融,分不出界限。天欲倾垂。
刀尖朝下。
那些磅礴而带着毁灭般气息的力量卷着汹涌的河水向下,冲破了石砖地面,击垮了坚固城墙,地上青砖碎石一寸寸飞起,卷入狂乱河流之中。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巨大的河流带着水压冲进了地下洞穴,将里面的一切摧毁,随即地面上连续几处像是被冲击的井盖一样爆起巨大的水花,犹如雷霆震动。
潜藏在望山村真面目之下的整个地洞被掀起,如被掀翻了老巢的硕鼠一样无处藏身。
河流少了,渐渐回归了主干。
只剩下被汪洋肆虐过一片残骸的望山村。
天空和大地之间静悄悄。剩下风声刮过树梢的细碎碰撞。
“我……是……”
“不死的。”
在掀开的地穴里,仍然有残留的根茎牢牢深抓土地。
根茎上鼓出一个肉团,它仿佛劫后余生般露出一个丑陋而可憎的笑容。
“我永远不会死。”
“我生长在土地里,我和大地一样长生不败。”
远远地。
站在高处的槐梦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