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云好像很了解自己,每句话都拨在她的痛楚。她抚平心中焦躁,死盯着雷声密布的高空,突然扬声一笑:“我害怕又如何?我委屈又如何?你就算劈死我,我也能再活!你能让我疼,却不能让我死。只要我不死,总有一日,我要按着我的心,去走我想要的路。”
“孩子,你想选的路太难了。若是一步不慎,满盘皆输,你和五铢,都将万劫不复。”老人的声音沧桑又和气,叹息间乌云间的闪电也更加浓密。
微生厌听到老头的声音,心中怒气莫名消减了大半。
她眉头紧锁,十分笃定:“我会保护好她!像小时候她保护我那样。你可能觉得我幼稚,可是老头你知道吗?当你爱一个人,你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受天下人唾弃,为她忍受一切痛苦。但,唯独不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只远远地看着,躲着,还要逼自己做出一副不爱的样子。”
微生厌心道,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如果谢无酬讨厌她,她自然就该离得远远的,永远不招惹她。但现在谢无酬说她喜欢她,那她为什么还要跑呢?
微生厌脑海里闪过梦里的画面,她急促地呼吸着,突然觉得,也许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糕。
“我要留在她身边,哪怕她视我为阶下囚。”微生厌声音明显轻了许多,她站在雷声大作的乌云下,喃喃道:“这也很好了啊。”
“霹——”不知哪来一道金光,突然将高空劈开一个口子,万张金光泄下来像是佛光普照。一个年轻的带着笑意的青年的声音铺天盖地地传来,“哎呀呀呀,你这个小丫头可算是开窍了,这十八年你祖宗我要在上面憋死了。”
随着他说话声越来越近,微生厌感觉眼前突然炫起强光,她忍不住用袖子遮挡,等四周恢复正常,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的神台竟然是一片旷野,青嫩的草地上生满了蓝白紫相间的矢车菊。
这就是她神台原本的样子吗?
“你是?”微生厌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青年觉得很离谱,她的神台怎么会有陌生男人的存在,她谨慎地打量着,青年也笑吟吟地,待微生厌恍然大悟,那青年方得意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你日日骂骂咧咧的那个糟老头子。”
微生厌还是有些吃惊:“师祖?”
“当年我与你约定,我帮你救谢无酬,你永世不得与她相见。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惜当时你心中不甘不平不舍得,虽得偿所愿,却也渐生心魔,便有了那团黑气。”师祖讲故事似的,十分轻松活泼,“后来你又被我那不孝后辈祸害,成了尸畜,我自然是更没办法出来。”
“所以这些年,师祖当年留下来的残念是你?”微生厌睁大了眼睛,懊恼地自言自语,“那我还听了他这么多年的话,我还……”她委屈地瘪瘪嘴,想到真师祖还在这,忙忙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又散了,你怎么又出来了?”
师祖轻咳一声:“这心魔,就是你心里的恶鬼。你自己心中空明,自然神台清净。你若是有心,弹指间也能击溃他,你若是心中动摇,哪怕日日拼命,也很难将他打败。”他回头扫过一片旷野,欣慰道:“你若早日想清楚,我也能在你这草原过段消遣时光。”他郁闷地叹了口气,“你可不知道那上面待着有多难受。”
师祖性情跳脱,微生厌是晓得的,如今见了真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年里师祖的种种行为的确十分奇怪,不似生时。
“那你这个脸?”微生厌想明白了,心中轻松,忍不住对师祖的形象有些不解。师祖驾鹤西去时以年近两百岁,可现在这副样子分明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年,难怪她刚刚认不出来。
师祖捏了个诀,变出一处凉棚,又添了一套躺椅茶具,舒舒服服地躺在树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年轻多好,皮嫩好看,我自己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他说着微微欠身,不耐烦地踢了踢微生厌,“你还站在这干嘛?再不出去,你姐姐就要去旱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