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依依,我们走……”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争吵十分无稽,有些可笑;无论如何,他与虞涟的对错,又值得什么呢?未来是从这个女孩子开始的;他们的争执永远只会停留在现在,但她可以代替他们去往未来。那时候,再让她来告诉他们,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好了——答案是一定有的,可能并不在现在,不在眼前。
他艰难地抱起小女孩,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促狭地朝她挤挤眼,“……我们不和他玩。”
虞涟望着这个奇怪的、弱小的、自私的、卑鄙的、像男人亦像女人的人。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些人会选择他?他是一个十足的小丑,一个真实的荡妇,一个不完美的受害人。他像一只廉价的瓷瓶,上面遍布着庸俗与经不起考究的破碎裂纹,却用最高级的锔瓷手艺镶嵌在一起。他们骂他、歧视他、同情他再消费他,最后却接纳了他,选择了他。
连这个孩子也……。凌依依趴在他瘦削的肩头,胳膊环抱着凌衍之的脖颈,一双漆黑的、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嵌在圆脸盘上,笔直而专注地迎上虞涟的视线。“呀!”她说,她松开抓着后颈衣衫的手指,往空中挥了挥,又咯咯笑起来,“呀哈哈!”
那笑声像一把刀,重重地刺痛了他,亦是崩断了最后一丝弦,他站在金鳞子的总控台前,将安全级别调至高危状态,按下了密闭隔离阀的按钮。
这是为了挥发性放射性核素的生物危险度等级为1、2、3的工作场合而设置的、防止污染外溢采取的负压气密措施。私人实验室的外门随着指令下达立刻自动封闭,紧接着,三层透明的弧形防护隔离幕墙接连在眼前升起。
所有气闭口开启负压循环,一种单调而轻微的运转和震动声成为铺在耳底的永远也消除不掉的底色。凌依依像小猫竖起耳朵那样,呼地扳直了身子,脸上所有原本的表情都一下子不见了,挣扎着惊恐地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隔离带前面,那透明的、用中空玻璃做出来的隔离气闭门从地竖起来,流畅的弧线形透明表层上显示着复杂的监控波纹图样,仿佛地上长出了牙齿,一层一层地打开脚下的隔板,向里紧逼。
这狭窄与逼仄的玻璃牢笼、周围的色泽以及上面跳动的监控图像都像极了凌依依当初被关着的玻璃缸,因为本质上都是使用同一种防病毒过滤的系统。但对她来说,这场景却不啻于噩梦重演,瞪大了眼睛,紧紧揪住自己的耳朵,突然放声尖叫起来。
凌衍之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虞涟:“你干什么!!快把隔离系统关掉!!她受不了的!!”
“可以。……把她给我。”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