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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看他一眼,摇摇头:“沈静与陆羽是多年遗憾已成执念,若不让他们彻底解了彼此心中之苦,只怕还要多生事端。”

道陵君道:“宗主就不怕陆羽见到沈静苦楚多年,一怒而造成新的杀孽,致使绝青宗遭难吗?”

鹿鸣没说话,转头看他一眼,道陵君被他看得颇不自在,不禁道:“师兄……这样看我是何意?”

鹿鸣转过头去,“自从那日在红叶林再次见到师弟,师弟向来皆是一副素淡清雅之姿,仿佛一别经年,再未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放在心上,今日怎么倒有诸多顾虑。”

“……”

道陵君一言不发,他与鹿鸣并肩站在一起,沉默地望着中央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沈静和沈棠,鹿鸣道:“是……叶师弟跟你说了什么吗?”

道陵君:“……”

他怔了一下,眼睫微颤,宽大的袍袖被夜风吹起,荡出一层层飘逸的弧度,“没有,他没有与我说什么。”

鹿鸣想了想,对他道:“这本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该过问,但是人生在世,总要舒心畅快才好,若是一直有难解的心结,于人于己都是折磨。”

道陵君眉眼低垂,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浮起一层浅浅的水色,犹疑半晌,道:“师兄……性情似乎比从前变了不少。”

鹿鸣转脸看向他,“……是吗?”

道陵君点点头,作出回忆往事的样子,“那时,师兄你还是师尊座下的大弟子,得师尊真传,就连待人处事也跟师尊有许多相似之处,我们曾经私下里还说过师兄怕是宗主复刻的模板……”

他突然顿了一下,察觉到自己在用一种十分亲昵的语气和鹿鸣说话,好似他们还是当年在绝青宗一起修炼的师兄弟,脸上不觉一热,敛了敛衣袖,不说话了。

鹿鸣看了一会儿,善解人意地转回了头,没有戳破,不动声色道:“师弟还记得从前的事,那时我心性尚浅,待人接物亦有许多惹人不快之处,还望师弟见谅。”

“……无妨。”道陵君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师兄将绝青宗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辛苦。”

“何曾打理,”鹿鸣双目沉沉,望着室内隐约幽微的烛光,“这个宗门这么多年来还是和从前一样,庄容整肃,死气沉沉,没有什么分别,也许……是要作出一些改变了。”

“……”道陵君微微侧目,隐约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鹿鸣道:“弟子们都是些懵懂少年,受条规律例约束太久,但总还保留着些少年意气,最该变一变的其实还是我们这些老人,以及一些百年来一成不变束缚人心的规矩。”

“……是,”道陵君颔首,停了停,“师兄此举……是造福弟子的好事。”

鹿鸣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就有弟子们鱼贯而入,由凌谢打头开始收拾残局,不过没有什么大的打斗破坏,众位弟子们打扫的打扫,摆置的摆置,又有两三个人过去把沈静母子劝慰一番,搀扶起来,带着往后院安歇去了。

门外雪似乎没那么大了,点点落雪如微尘,轻轻飘荡在空中,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这一夜沈静似乎筋疲力尽,她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整个人都如同耗尽了气力一般,躺到床上就昏睡了过去,沈棠留了下来陪着她。

耿茗和封毅一直看守着炼化炉,在陆羽破炉而出时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静养,道陵君也并未做什么,但是却像被一些事牵绊住,看众人收拾好屋室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走到后院的月洞门处停了半晌,不知想了什么,又转身往另一处仙君们住的地方去了。

除了他们几人,宗门里大部分弟子都未受到什么影响,这一夜对于他们来说仍是普通的一个夜晚,正常地上课读书修习术法,抱怨宗门不近人情,斋堂的饭一如既往地难吃,只是这一夜的雪似乎格外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