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铨,你我都是苦命人,在宫外活不下去,到了宫里熬油一样过了这许多年,并不被当人看。你对我有意,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若离你太近,日子会过得更苦。
江铨忙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最近得了点儿银子,等再过几年你放出宫去,我就辞了这份差事,和你在京郊置办点田地产业,快快活活过一辈子,谁也妨碍不着咱们。
凝露脸上浮起一丝甜笑,倒并非装出来的,竟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只听你说,倒好像咱们真能过上这种神仙般的日子了似的。只可惜,我们都是没福的,哪能事事顺遂呢。
这话是怎么说,我们出了宫,还有人能再欺负你不成?
江铨大哥,那烛火又跳动起来,凝露抬起头,借着明灭不定的灯火直直看着眼前的人:你我是同乡,我知你天生有手绝活,可分毫不差仿人字迹。
江铨面上一白,刚喝下肚的酒化成泼天大火,烧的他浑身滚烫起来:你你说这个做什么?
皇宫是个斗兽场,一着不慎就要落了他人算计。嫔妃们绞尽脑汁争荣宠,后位虚悬,个个如狼似虎般盯着,谁都不愿意看着别人生下皇上第一个孩子,母凭子贵坐了那位置。萱妃有孕,本就凶险。孙大夫是个通透的,不愿意趟这浑水。孰料防这个防那个,终究还是被人算计了去。人人都说她胆大包天,敢公然谋害皇嗣。可她一个冰雪般聪颖的人,怎么可能自寻死路,留了那张要人命的方子呢?
江铨失了魂般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听凝露道:背后那人实在歹毒,可惜做法不够高明。当今皇上冲龄继位,多少虎豹豺狼要谋他江山,硬是被他一个一个整治下去。到如今疆土无虞,四海升平,这都是他一人之力。一个黄口小儿尚坐得稳皇位,可知有何等机谋,更何况是他现在。你仿人字迹栽赃于人,这等拙劣手段,他根本想都不用想就一眼看穿。这几日明里暗里他调查过多少人,所为何事,你会不知?你再这样侥幸,人头落地不过是迟早的事。
凝露扶着桌角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临出门时,回头看着一片漆黑中那双死寂的眼睛,说道:江铨大哥,凝露谢你一直记着我。若非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你也不会贪图那点儿银子。可惜你我都是无福的,过不上你说的那种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