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所以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这一场相遇,原本就是她亏欠他的,是她自作聪明,自以为善良,强行要聘他做驸马,最后反而阴差阳错,亲手把他害成这样。
她曾经一直想知道,他如此神算,究竟有没有算到今日的结果,但是现在也不那么重要了。
为了保住他,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以放弃回家,可以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被他遗忘。
“顾千山,”她伏在他的肩头,忽然问,“你恨不恨我啊?”
眼前人沉默了片刻,僵得像木头一样的身体倒是略微放松下来一些,轻声道:“为什么这样问?”
秦舒窈踌躇了一会儿,发现无从开口,最终只是淡淡道:“我一直对你很凶。”
这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避重就轻得有点招人发笑。
果然,顾千山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虚弱,却好听得紧。她刚有些不自在,却听他温声道:“我从没有觉得。”
“……”
秦舒窈从他肩上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着他。
尽管刚才替他擦过了脸,额角仍然残余着几分尘灰,衬着散落下来的碎发,与当初白衣墨发,宛若谪仙的模样相比,令人不由得心悸。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是她最喜欢的样子,明净胜雪,睫毛半垂着,带着几分迷蒙,让人看一眼,就不忍心移开目光。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他,只是碍于披着这层长公主的外衣,不敢,也不能。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任何善言善行,都是不能存在于她身上的,不然就会人设出错,重新回到她刚来的那个早上,从公主府的大床上醒来的那一刻。
所以,她一直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强撑着这个与她原本的性格半分也不像的面具。
哪怕是心疼得快要裂开了的时候,也不敢多说几句好话,而是习惯性地凶他,威胁他,对他恶声恶气,时日久了,感觉自己真像连好好说话也不会了。
那么,假如她抛下面具,认认真真,真心对他一次,会不会明天一早醒来,就还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大梁朝还是如日中天,四海太平,她还是骄傲的长公主,顾千山还是刚到帝京不久的道门弟子,第一神算,所有的一切都还很好。
只不过,他与她素未谋面,不曾相识。
但那又有多大关系呢?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巫女瑶光离开,把巫蛊布偶丢进火里烧掉,然后出府去大街上找他,照旧抬着从街头排到街尾的聘礼,告诉他,孤想聘你为驸马。
如果他不同意,就天天到他的摊子前面,笑嘻嘻地问他,顾先生请帮忙算一卦吧,你看孤命里缺不缺你。
他可以不记得如今与她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反正也都不是什么好事。
到那时候,她就做一个明面上骄横刁蛮,私底下人怂志短的长公主,不想害人,也不想灭国,只想关起门来和她的驸马好好过日子。
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