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撑着杉蒿,将舠舟靠了岸,先一步轻巧地迈出板壁,伸手将王小元拉上岸来。
“从这儿往北走,很快便会到庭州。那处水少,你若是要去,得先装饱了水囊。午时日头大,得戴上笠帽。你去了那儿,便可去车行里雇车,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王小元望着她,迟疑地问:“师姐,你也要走么?”
玉斜摇头,慵懒地舒了舒手臂,笑道,“我只是送你下山来,顺带也去镇里寻些黛粉盒子。在天山门里呆久了,着实发闷。”
她扑眨漆黑如圆杏的两眼,伸出葱白的玉指,在唇边悄悄地一竖,道,“我也违了门规啦,小元师弟,你可莫要告诉长老们呀。”那笑意狡黠而清艳,看得王小元心里怦怦直跳。
两人迈开步子,在云杉林间穿行。玉斜面上含笑,心里却忐忑发紧。自从数年前上了天山后,她便再未踏足过尘世一步。这不仅是出于清修的缘故,更是因为她知晓,兴许有觊觎着她的恶徒,一直在山下等着她前来自投罗网。
那于梦魇中频频现身的人影犹如鬼魅般缠绕在她心头,从逃离家门的那一日起,容家的快马便似紧随于她身后,如今她一闭眼,仿佛还能听见嘚嘚鸣响的马蹄,踩得她头脑昏胀,心头乱跳不已。
带王小元下山这事儿也有她一片私心作祟,玉斜想,她也该走出这山门了,不能在容家的阴影之下过一辈子。
一步又一步,两人踏过落雪的山径。脚下的路被冻得很硬,可越往山下走,土地便愈发松软。林中阴阴翳翳,浓翠在风里流淌,风拂过枝梢时似在呜咽。
王小元抿着嘴,低着头,似是心事重重,时不时伸手进袍袖里捏一捏袖袋里的银子。玉斜知他是在苦恼候天楼的事,便也不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