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时候不长,但他也确做了武某的侄儿好些时日。”武无功对左不正怒目而视,“武某侄儿的事,候天楼的恶鬼又怎么有如此闲心,要来管上一管?”
女人忽而哈哈大笑:“侄儿!你分明弃自己的骨肉于不顾,同他不过是演了场假惺惺的好戏,却已作出血浓于水的假态来!”
武无功听她话里似是别有所指,一颗心不由得突突跳动,喝道,“你想说些甚么!”
左不正道:“我记得盟主膝下有一子,名为‘立天’,曾师从苗寨寨方宝习得避水枪。”
“不错,犬子武立天性情乖张,自幼便离家而去。”武无功眉头大蹙,“如此说来,他倒不似侄儿乖巧。”
“那若是我现在和你说,”左不正微笑,“你那‘好侄儿’杀了你的儿子呢?”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瞬时在武无功头顶炸裂开来。不仅是武无功,在场众人皆悚怖不已,张口结舌。焦墟上倏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火海里一阵嗤嗤喇喇的燃烧声响。
武无功沉默地站在那处,双拳紧攥,好似一块巍然巉岩。他脸上挂着的不是伤悲之色,而是惘然。
他的儿子——武立天,被杀了?还是丧命于颜九变之手?
片刻之中,这句话在他心头被翻翻覆覆地嚼了不知有几十上百回。武无功想要回想起武立天的身影,却只朦胧地想起十年前那个细雨漫洒的清晨,身形单薄而青涩的少年艰难地背起沉重的褡裢,跨过槛木,往府门外迈去的那个背影。武立天没有回头,慢慢地走出潮湿的青石板街巷,身影化在微茫的雨雾里。
也许从许久以前开始,他便再没看过武立天一眼。那个在他记忆里狂傲而乖僻的少年的眉眼是模糊而晦暗的,他已不记得武立天长成了甚么模样。兴许有哪一日在巷角碰见时,他们会如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