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位,思吉听说,是仇公当年亲自培养的,说不得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娈童,后来被送去了当时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陛下身边。意思是命他做眼线,但不知怎的废了口舌与指掌,无法传达消息,自当成了弃子。
思吉本是要替他的,但皇帝年纪小、不掌权,跟着他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跟着三位常侍大人。偶然一天思吉得了仇公赏眼,立即便会意,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哀软的叫声停了一阵,那年轻人也受不住,腰一软昏过去,死了一样无声无息。仇公将人踹开,下了榻,思吉极有眼色地跟上去为他更衣。
“今日殿前当值是谁的人?”仇公问。
思吉回答:“五更天前是童常侍的人,天亮后就是咱们的人。”
仇公对于“咱们的人”这个说法很感到有趣,留意一眼服侍自己的这个小黄门。
“陛下最近在做什么?”
“回公的话,”思吉恭敬道,“在天禄阁里哪儿也没去,审您上次给他的那些文书。”
“哦?”仇致远慢条斯理道,“小皇帝如此用功,本公说不得要去亲自慰问一番。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这么磨。”
思吉不慎抬头,窥见仇公眼神,像一条不知餍足的蛇,登时心中咯噔。
若要为天下的美少年也编个人物品藻册,南亓小皇帝必须榜上有名。思吉常听人背后议论,新帝不像拥有正统血脉,梁氏皇族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子孙后代各个威武高大、体魄强健,到了新皇帝,却秀里秀气,说话都没什么中气。
但这话却不敢放到台面上,毕竟新帝死去的爹——先灵帝,就是个孱弱的病秧子。新帝有无梁氏血脉不好说,却一定是先帝的亲子——父子俩都生得一个文秀模样。
追根溯源,便要说到先灵帝的血脉问题。当年也不是无人质疑过,武帝膝下无子,灵帝是从宗室里选立的,很有过一阵风言风语。然斯人已逝,位列宗庙,帝陵封土上的树都种活了,追究这个问题既不现实,也没有意义。
仇公权势滔天,又荤素不忌,该不会是连天子都敢染指吧?思吉心中冒出这个可怕的想法。
殿前龙尾道,赭红官袍上花团勾连,曳地发出窸窣声响。
那声音听在仇致远耳朵里,像蛇游过草丛,逼近金銮殿。章仪宫里到处都有这样的声音,有时是卑微的人鞋底贴着地面磨蹭,有时是躲在暗处的刀剑客彼此衣料摩挲。
先灵帝在位最后的时间,常被这声音弄得神经疲惫,搞不清楚来的究竟是服侍他的人,还是杀他的人。
很快新帝也要熟悉这种声音,并学会从细微处甄别危机。
他现在已经能够听出一样了——仇致远的脚步。
梁珩正在通往天禄阁的复道角楼里望风,仇致远还未走近百步以内,他就敏锐地看过来。
新帝有些怕他,仇致远心知肚明。
当年梁敝子从偏僻的嶂山来到天下中心的金銮殿,看向辅政大臣韩巍的眼神,也是如此。
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有时那眼神让仇致远想起在他床上瑟瑟发抖的小少年们,像鲜美肥嫩、任人宰割的兔子,仇致远感到很有趣。
“陛下,在看什么?”
角楼里只有梁珩一人,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谨慎道:“透气,没看什么,早看腻了。”
仇致远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陛下打小在深宫长大,自然对这人间至为富贵的景象熟视无睹,反而成天向往外城的市井烟火。殊不知天下百姓却都挤破了脑袋,或者拜官、或者做寺人,拼命想进入真金做墙、白玉做阶的宫闱。”
梁珩听得反感,本不想多言,不知怎得今日胆气壮了,讽刺道:“譬如常侍身边那些小孩儿?”
仇致远并不生气:“臣不过是替陛下调教近侍,送到陛下身边的人,都得是最贴心的。信州落了残疾,本该换下来,着新人替他。”
“不必了,”梁珩道,“朕用得顺手。”
朝政上很多事梁珩都无法插手,如果连身边人都不能自主选择,未免太可怜。仇致远因此默许了信州,又提起另一件事:“前段时间给陛下的候选名册,陛下都给驳了?”
梁珩:“……”
“这些人都经过地方层层筛选,送到中央,又有段相与霍廷尉仔细商榷,应是万无一失。难道陛下一个都不满意?还是说,陛下自己已有了注意?”
话到末尾,仇致远双眼一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