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翻来覆去低声道:“我做得到……是的,我能做到……只要让他再灵活、复杂一点……不,此路不通,再复杂的套路也有缺陷,还是应该走操控的路子,有人的话,哪怕被发现了破绽也能及时补救……小杰靠着两具特制的琴,在静室中可以准确地让对面相应的琴弦发声,也许我也……不,战场上绝不会这么安静……难道只有体内操控这一条路了?可这又要做大……”
承嗣劝道:“四叔,这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哪怕眼下做不到,亦有将来,甚至,将这念头代代相传,你最初所想的东西,总有一日能够来到这世上。”
这话已是在委婉提醒这构想太过疯狂,然而庆王满心皆被喷涌而来的奇思妙想填满,全未听进耳中,外人眼里只见他呆立了许久,竟似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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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到了这一日,攻守双方都已快到极限。
雍城方面自不必说,本就人数劣势,不过靠着气势强撑,眼下死伤惨重,又军备不足,已到了摇摇欲坠的程度。而凉军看似占据了主动,却是有苦难言:他们虽然一直在压着衍国打,但在攻城中的损失大过对方十倍不止,减员迅速,而原本预想中的闪电碾压被拖成了漫长的对峙,对士气也是相当大的打击。
这些都不算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马上要断粮了!
二十万人,每天人吃马嚼,所耗的粮草达到了一个极惊人的数目,若在平日,主帅自然会安排补给,或长途运送,或以战养战纵兵劫掠,决不至于让手下的兵饿着肚子硬顶。然而这番战事来得突然,凉兵自各地汇集而来,连云梯都是临时伐木拼凑,军粮储备自不够看。而雍城一带早先已被凉人大肆搜刮过,李承嗣又存了心选这里决战,方圆数百里内早撤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未留下,令凉人欲劫掠都无从劫起。
早几日时这还不算什么,但是随着围城一天天持续下去,凉军每日的配给开始逐日减少,减到今日,周边草根树皮都被挖尽,不时有饿红眼的士卒向马尸下手。
但却无人甘心撤军:他们差一点就能把这城打下来了,他们差一点就捉住了大衍的皇帝,城内最厉害的弓弩近几日威力大减,明显对方也无力为继;敌方援军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被击退后只敢在周边骚扰,不成气候;就在昨日,西城城门已经攻破,虽然随机被衍人拼死填上,但种种都显示了:雍城,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陷入了一种既狂热,又绵软的奇异的胶着状态,攻城几乎一刻都没停过,然而双方的出招都显得有点轻飘飘,与首日大雾偷袭的血战相较,简直如同儿戏。
但城内的气氛却愈来愈凝重,李承志难得认真地看着兄长,劝道:“哥哥,撤吧。”
他一身鲜艳的红衣,在这灰暗的战场上亦染上了几分悲壮苍凉之气,灼得人几欲流泪:“我想,孙悦他们不会再来了……哥哥,别人都是靠不住的,跟我走吧,我带你突围,保护你,照顾你,如果你想,也可以为你再聚兵马……走吧,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雍城,就……算了吧。”
李承嗣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庆王不发一语,凝视着这个又可恨、又可怜的少年天子。他知道,这个人此时绝不会退:背后是他的兵,他的城,他的国土,这是他挑起的决战,亦是全歼凉军的最佳机会,如果不是孙悦那边未知的意外……
他突然想到,那日与树上的承志闲聊,对方问,“既然你一直在为大衍考虑,又为什么会……逼宫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