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拒绝:“不必,我就是想睡会儿,现下却还没有天黑,白日里最是浅眠,若有一点声音,只怕都会被吵醒。”
夜九于是点点头,也没有觉得不对——燕宁往日里也是这样的,睡觉从来不肯叫人守着,她问这一句只是行例公事,心里也没有觉得燕宁会应下来。
她点点头,叫了其他侍女,一起退了下去。
燕宁歪在榻上,眼神飘忽。她的心思还在高贵妃处,满脑子想着与高贵妃的约定。
想着想着,她的心思就又飘走了:牧轻鸿现在在做什么呢?
最近宫里不甚太平,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天色都这么暗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其实这样思绪混乱是很不对劲的,是某种紧张或者逃避的表现。但当局者迷,燕宁没有发现自己的状况,反而将思绪拉得更远,想起了什么。
她从怀里将那些信封掏了出来,那是高贵妃为了表示诚意而交给她的。这些足以颠覆梁国政局的东西被她贴身放置,藏得很深。
烛光下,那些历经年岁的字迹闪着斑驳的光,过去这么久了,贴近些,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松墨的清香。
燕宁的手指从那些字上一一拂过,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在远方的沙场上,某位将军提着毛笔,心中满溢着贪婪,一字一顿地写下了这些句子。
又仿佛置身于金碧辉煌的皇帝寝殿,那位未曾谋面的梁王将远道而来的信封铺在桌上,提着朱笔写下一个字:准。
命运的齿轮轰然转动,从此,那个孩子的人生就被这样,在两人轻巧随意的交谈间被颠覆了。
不,或许被颠覆的不止牧轻鸿。还有燕宁,还有燕王、长孙皇后与太子等人。
长孙皇后心慈,短暂或长久地抚养过很多孩子。若是梁王与镇国将军不欺骗牧轻鸿,或许他也会跌跌撞撞地找到长孙皇后,被这个天底下最温柔的母亲抚养长大,与燕宁和太子一道,在飞宁殿的梧桐树下晒太阳。
而燕国不会覆灭,世上许多人的生活都会被改写。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