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失态了。”
难以想象一个医生会晕血,但夏思危确实有这个障碍,好在他是个内科医生,一年也见不了几滴血。这在二院的中毒与职业病科里,不算秘密,常青对此保持得体的沉默,只是嘱咐程真,不要舔牙龈。
程真站在夏宇旁边,拼命地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吞下牙齿,后知后觉地生出许多恐惧。他害怕自己会因此死掉,可别人的反应似乎不大,一颗心放得颤颤巍巍,半天才平静下来。
直到母亲带他向夏思危父子告辞,程真才想起来刚才要和夏宇说的话,他跑回去,踮脚凑近他的耳朵:“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哪首?”
“你在楼梯上吹过的,磁带里也有。”
棉球被取下后,程真说话有点漏风,夏宇的眼睛里又带上那种浅淡的温度。他俯下身,在程真耳边,用磁带里那种语言说:
“Алёша.”
“阿——漏——” 程真笨拙地模仿着,怎么也学不出那种圆润的发音。
夏宇的眼中的温度又暖了一度,似笑非笑,他又重复了一遍:
“Алёша,阿廖沙。”
程真依旧学不会,只记住了那三个奇怪的汉字发音。
阿——廖——沙,他在心里重复着,同时加深了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果然是个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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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传染源
自从搬家,程真就没再去过学前班。他们走得太匆忙,没给他留下一点时间,去和旧朋友告别。
新房子面积不大,对程真来说,却有些空旷。
同样的白墙和绿油漆,同样刷了银粉的暖气片,同样的双层木窗,同样带着两个抽屉、桌面上盖着玻璃的书桌和同样的铁管简易床……每套房子的陈设都差不多,程真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母子俩在这里住了几个星期,都没能把它染透人气,一旦常青去上班,屋里就重新冷清下来。
离小学入学还有一个夏天,那段时间,程真像个囚徒,每天被母亲锁在家里。他只能趴在窗台上,一边看楼下的孩子们享受自由,一边咀嚼自己的孤独。当然,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孤独”,只感觉被纱窗染成绿色的阳光,好像没有外面那么灼热。